沈星河在山林的阴影中疾行,每一步都踏在枯枝与碎石上,发出细微却惊心动魄的声响。警笛声如同跗骨之蛆,在身后的山谷间回荡,红蓝闪光不时穿透林隙,将他仓皇的身影短暂地暴露在危险的光线下。他不敢走现成的山路,只能在密林与陡坡间穿梭,荆棘划破了他的衣物和皮肤,留下火辣辣的刺痛。
背包里的结晶仿佛一块寒冰,贴着他的脊背,不断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寒意。这寒意不仅侵蚀着他的体温,更像是一种无形的标记,让他感觉自己如同黑暗中的萤火虫,无所遁形。他尝试用设备探测周围的能量波动,却发现除了追兵的能量信号外,似乎还有几股更加隐秘、更加诡异的能量源在远处徘徊,像是在观望,又像是在等待时机。
“必须尽快找到信号屏蔽区...”沈星河喘着粗气,靠在一棵粗壮的树干后暂歇。他掏出手机,屏幕上的信号格微弱地闪烁,时断时续。那条未知来源的加密信息依旧躺在收件箱里,像一颗沉默的炸弹。林皓轩脑波异常?病房外有不明看守?内部需要小心?这几个关键词在他脑海中盘旋,让他对原本视为后盾的“基金会”也产生了深深的疑虑。
如果基金会内部也有问题,那他该相信谁?那个只留下一个代码的紧急联络人,真的可靠吗?
就在这时,他手腕上那个原本属于夜莺的、已经损坏的能量探测器残件,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可闻的蜂鸣,屏幕短暂地亮起了一个不规则的红点,随即又迅速熄灭。方向指向东北方,距离不明。
是故障?还是...某种未被完全屏蔽的微弱信号源?也许是夜莺留下的标记?或者是千面那家伙的什么鬼把戏?
没有时间犹豫了。身后的追兵似乎采用了某种热感应或生命探测技术,正在逐步缩小包围圈。沈星河咬了咬牙,决定赌一把。他调整方向,朝着探测器刚才指示的东北方,更深地扎入了人迹罕至的原始林区。
这里的树木更加高大茂密,几乎完全遮蔽了天空,黑暗浓重得如同实质。脚下是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腐殖层,踩上去软绵绵的,几乎吸收了他所有的脚步声。空气潮湿而冰冷,带着浓重的泥土和真菌的气息。各种夜行生物在黑暗中发出窸窣的声响,偶尔还有不知名鸟类凄厉的啼叫,令人毛骨悚然。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体力正在迅速消耗,肺部火辣辣地疼。就在他几乎要脱力倒下时,前方隐约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
那光亮并非自然光,也不是人造灯具,而是一种柔和的、仿佛源自某种苔藓或真菌的幽绿色磷光。磷光来自一个被藤蔓和树根半掩着的洞口。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弯腰通过,里面黑黢黢的,深不见底,散发出一股陈旧、阴冷,但相对稳定的气息。
探测器没有再发出任何提示。是这里吗?还是一个未知的危险巢穴?
沈星河屏住呼吸,仔细倾听。身后的追兵声音似乎被茂密的丛林隔断,暂时听不到了。他权衡再三,与其在开阔地被围捕,不如冒险进入这个未知的洞穴,至少能暂时摆脱追踪,恢复一下体力。
他拔出随身携带的多功能战术刀,小心翼翼地拨开洞口的藤蔓,侧身钻了进去。
洞穴内部比想象中要宽敞一些,是一个天然的溶岩洞穴,空气流通,并不气闷。洞壁和洞顶生长着大片大片的发光苔藓,提供了基本的照明。洞穴深处似乎有细微的水声传来。他迅速检查了一下洞穴,确认没有大型生物活动的痕迹,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他从背包里取出水壶,灌了几口冰凉的清水,又拿出能量棒,强迫自己吞咽下去。身体稍微恢复了一些力气,但精神的疲惫和紧绷却丝毫未减。
他再次拿出手机,依旧没有信号。那个紧急联络代码,现在无法发送。他必须想办法找到一个安全的、具备强信号屏蔽能力的地点,才能尝试联系。否则,一旦信号被拦截,他的位置将彻底暴露。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特制铅匣上。结晶...苏晚星...地脉坐标...这一切的根源,都系于他一身。他打开铅匣,那颗蓝黑交织的结晶静静躺在里面,内部能量缓慢流转,散发着幽幽的寒光。他不敢长时间注视,仿佛多看一会儿,灵魂都会被其吸走、冻结。
就在这时,他怀里的那个损坏的探测器,再次发出了极其微弱的蜂鸣!这一次,蜂鸣声持续了大约两秒,屏幕闪烁了一下,显示出一个极其模糊、扭曲的符号,看起来像是一个残缺的...鸟形标记?
夜莺?!
沈星河心中一凛。难道这个洞穴,是夜莺预设的某个安全屋或者联络点?他立刻起身,借助苔藓的微光,更加仔细地搜索起这个洞穴。
在洞穴深处一个不起眼的石缝里,他的手指触碰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金属物体。他小心地将其取出,那是一个拇指大小、造型古朴的青铜鸟形符节,鸟喙处镶嵌着一颗极其微小的、已经失去光泽的黑色晶体。
当他的手指接触到符节的瞬间,一段加密的信息流如同涓涓细流,直接涌入他的脑海!并非声音,而是纯粹的意识信息!
“持有此符节者,若为‘钥匙’相关,可获一次性的信息援助与短暂庇护。此地为‘守秘人’废弃前哨‘鸦巢’,能量屏蔽可持续十二小时。信息如下:”
“一、林皓轩伤势为伪造,其真实状态为‘灵魂禁锢’,施术者疑似与‘冥契’对立之古老派系。”
“二、顾小菲被‘灰域’商会掳走,目前位置:旧港区三号码头,第七仓库地下。目的:作为特殊‘灵媒’货物进行拍卖。”
“三、夏晓月精神失常系外力所致,其意识深处被植入‘认知扭曲模因’,源头与基金会内部某派系有关。”
“四、‘钥匙’载体苏晚星之‘冥契’,与‘源初之殿’破败存在直接因果。寻找‘渡厄舟’线索,或可解当下死局。线索指向:城南古玩市场,‘忘川阁’。”
信息流到此戛然而止。手中的青铜鸟形符节也随之化为细碎的粉末,从指缝间流逝。
沈星河呆立当场,脑海中消化着这爆炸性的信息。
林皓轩是灵魂被禁锢?顾小菲要被当成货物拍卖?夏晓月是被基金会内部的人搞成这样的?而救苏晚星的关键,竟然是什么“渡厄舟”,线索在一个叫“忘川阁”的古玩店?
每一个信息都指向了更深的阴谋和更庞大的势力网络。“灰域”商会、“冥契”对立派系、基金会内部派系...这些名词他有的略有耳闻,有的则完全陌生。
而“渡厄舟”...这又是什么?听起来像是某种能够横渡生死、摆脱契约的传说之物?
十二小时。他只有十二小时的庇护时间。之后,这个洞穴的能量屏蔽就会消失,追兵很可能再次找到他。
他必须在这十二小时内,做出抉择。是先去尝试营救危在旦夕的顾小菲?还是去寻找那虚无缥缈的“渡厄舟”线索?或者,冒险联系基金会,试图营救林皓轩和夏晓月?
每一个选择都关乎生死,每一个决定都可能影响苏晚星最终的命运。
沈星河看着掌心残留的符节粉末,又看了看铅匣中冰冷的结晶,最后望向洞穴外无边的黑暗。
孤身一人,手握重秘,前路叵测。
但他没有退路。
他盘膝坐下,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疯狂地计算、推演每一条路径的可能性和风险。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暗夜中的微光,能否照亮这亡命孤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