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唯美食与爱不可辜负(2)

在做饭这件事情上,顾小野是下了苦功夫的。可奈何这种事情和音乐画画一样,多少需要点天赋。顾小野固然能弹出婉转动听的吉他声,打出激情四射的鼓点,可依然掩盖不了她在厨艺上的天赋缺陷。

顾小野并没闯下过什么乱子,更没有烧掉过厨房,她做出来的东西只是正常水平的不好吃——说不上哪里不对,可又好像哪里都不对。几年的贫寒日子留给顾小野最大的馈赠,大概就是她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刀工了。纵然调味需要天分,可切劈削砍却可以后天习得。韩则曾在无数个寒夜里捧起过顾小野伤痕累累的手,最终却只能化作一声叹息:“你又何必这样,让我心疼。”

从大学到毕业,从找工作到做“北漂”,看到顾小野和韩则一路走来的经历,我们想,如果这都不是爱情,那还有什么值得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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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没想到,竟然是韩则先提了分手。

那是顾小野和韩则来北京的第三个年头,也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九年。

都说七年之痒,顾小野平安度过第七年的时候,还只当那是笑谈。毕竟,那样辛苦的日子两人都曾依偎着走来,如此深情厚谊,怎么可能在马上就要见到曙光的时候,就烟消云散了呢?

可当顾小野亲眼见到韩则身边的娇小女孩时,生活狠狠打了顾小野一记耳光。

恋爱中的女人,都有着猎犬一样敏锐的神经,随便拉出去一个都有做福尔摩斯的潜力。何况顾小野只是天真,不是傻。

顾小野是从韩则衬衣上的褶皱看出端倪的。尽管多年的艰苦生活几乎已经把顾小野改造成了一名勤俭持家的主妇,但骨子里的懒和散漫,却是怎么改也改不掉的。我们打一个鸡腿的赌,顾小野肯定熨烫不出那样挺括干净的褶皱——能把衣服烫成这样的,一定是个真正的淑女。

铁证如山下,韩则终于还是承认。新欢是韩家世交的女儿,说不上名门,却也是书香。姑娘清清秀秀,眉目间透着江南姑娘特有的水润。见到那姑娘的照片,我们恍惚就想起了顾小野精致的侧脸,是与不动不笑的顾小野如出一辙的精细。只是比起顾小野,姑娘少了桀骜,多了温婉,是韩家父母会喜欢的模样。

面对顾小野的失望和愤怒,韩则只是厌烦地摆摆手,我只是累了。

九年来,韩则确实倾心爱过,心疼过。父母不喜欢顾小野,韩则是知道的。顾小野始终不是一个可以安于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哪怕她愿意为韩则改变那么多,可她骨子里并不是。这点,韩则也总归明白。年轻时候的韩则以为,他和她与这世间的平常人总是不一样的。面对爱情这朵绚丽奇异的花,现实的那点灰头土脸怎么能够阻拦自己的满腔热血?可当真的在现实里挣扎,在尘世间撞得头破血流,韩则才不得不承认,现实,才是最后的终极BOSS。

韩则后悔了。

韩则后悔当年为什么一时冲动选了这所不知名的大学,韩则后悔为什么没有听父母的劝告,留在家乡找一份清贵悠闲的工作,甚至,韩则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爱上顾小野。

韩则终究只是一个普通又平凡的男人,他想要的只是一个家庭,一个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家庭。他早已经不再是少年的模样,转过头来的韩则,只是一个满身疲惫,在现实生活中被磨去棱角的中年男人而已。顾小野纵有千般风情万种好,可他爱上的终归是一匹野马。而他,没有草原。

“你快点长大吧顾小野。”在最后,韩则说,“我总不能照顾你一辈子。”

6

关于故事的结尾,其实我犹豫了很久。私心里,我是希望能有一个完美的结局的,像童话故事里的最后结局,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或者话本小说里浪子的回头。哪怕是言情小说里恶俗得不能再恶俗的相爱的人彼此误会,然后冰释前嫌。这终归也是一个让人欢喜的、团圆的故事。

可我知道我不能。

在这个故事里,没有生离死别,没有波澜起伏,没有冰释,没有误会,甚至很难说有伤害。这只是一对平常男女在现实里的无可奈何。

韩则终究还是离开了顾小野。我不知道在最后说的那声“再见”,韩则有没有后悔,后悔自己的年少轻狂,后悔终究敌不过时间的爱情。

在韩则离开之后的很长时间里,顾小野一直不知道怎么面对一个人的生活。或者说,她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曾经坚信的那些事情。在这段感情中,甚至在那么多人里面,唯有顾小野固执地在现实面前做一个少年,头破血流也不肯让步。唯有她,在日月变换、星移斗转里坚定地挽留早已流走的年少时光。以为捂住眼睛,就可以不去面对世界的变化无常,所以等再张开双手,顾小野才发现早就变了模样。

他们故事的结局就好像一个哑然的句号,明明开始得如同一段宏大叙事的前奏,让人满怀着希望,可结束得却潦草黯淡,就显得格外虎头蛇尾。

顾小野问,我真的错了吗?

我羞愧地低下了头,无言以对。

7

再后来,顾小野也离开了北京。

顾小野走的时候,只有我去送她。她依然保持了常年积累下来的变态执行力,即使刚失恋,依然干脆利索地打包全部家当提前寄回家,理智严谨、井井有条得简直令人发指。

于是等她人走的时候,就只剩下了随身的双肩包,和多年不离的木吉他。

还好,还好,总算是保住了洒脱颜面。

临别的火车站,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面对顾小野这样一个女人,你总会觉得,说那些伤情离别的话,总有点不好意思。好在顾小野也不打算煽情。车来了,她拍拍我的肩膀:“走了,有缘再吃你炒的土豆丝。”她突然扬眉一笑,“老规矩,我切,你炒。”

在那一刻,我仿佛又见到那个在那间狭小逼仄的厨房里,兴高采烈切土豆丝的顾小野。挑一枚土豆,削皮,去疤。唰唰唰,切成薄片;唰唰唰,削成细丝。她眉眼弯弯,残酷生活的逼仄没能爬上她眉梢。大概,她活得也像是一颗大土豆。从泥土里扒拉出来,带着野地里热辣新鲜的泥土味儿,在一层层地托劈砍削中露出洁白的胴体,永远心怀勇气,永远浴火重生。

所以,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尽管顾小野的架子鼓已经蒙上了一层灰,她剪得短短的、翘起来像小男孩的短发又长长了寸许。可我知道,顾小野还是那个哪怕生活再艰辛,也总是怀揣希望翘起嘴角的小孩儿。

在很久很久的以后,她也许会再次爱上一个眼神明亮的少年,然后和他走一段载歌载舞的旅程。也许她会一个人孑孑独行,自己看这世间笑语笙歌、繁花似锦。可不管怎么样,她始终眼神清澈,无所畏惧。

她就像爱情本身,在强大的现实面前也许脆弱得不堪一击,却又能在艰难的缝隙里开出奇迹的花。天真本身,就是她抵御现实的武器。

她是平凡生活里的一根刺,是寡淡盛宴上的一道酸辣土豆丝。她上不得台面,却热辣辣地接着地气,她呛得你死去活来刺得你痛不欲生,可因其疼痛,所以真实。

而勇气和真实,才是爱情的本质。

酸辣土豆丝做法:

1.取新鲜大土豆一枚,削皮去疤切丝,放入加过白醋的清水中浸泡,防止氧化变色;

2.锅中放油,油热后放入葱、姜、蒜、干辣椒爆锅;

3.土豆丝放入油锅中爆炒至断生,加入少许生抽、白醋、盐调味;

4.盛盘,撒少许葱花调味即可。

无非求碗热面汤

婚姻对于一个女人究竟有什么意义?尤其对于一个像淼淼这样富足而独立的女人来说。

淼淼是坚定的不婚主义者,不是拖着拖着年纪大了嫁不出去,淼淼是真不想嫁。用她的话说,我有车有房有存款,生活富足身体健康内心强大,又没有强烈的繁衍欲望,干吗非要跟自己找不痛快,去找个男人?我图什么呢!

于是已经年过三十的淼淼优哉游哉过着单身贵族的日子,自由又舒服,最重要的是,神色之间并无半点焦虑,她是真的享受这种生活。

为了这点自由,淼淼与父母抗争多年,甚至不惜只身跑来国外,就为了躲避三姑六婆们催命一样的指指点点和异样眼光。这么多年下来,淼淼的父母早已死心,何况淼淼早就经济独立,也奈何她不得,只好放任自流,也就真让她晃晃悠悠单身到三十多,半点不着急。

但淼淼是有足够的底气说这话的。

淼淼十八岁读大学,在全国最好的外语大学读比较文学,外语精通三四种,会说七八种,简直让我这单学个英语还说得磕磕巴巴的“学渣”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地上。

十年的时间里,淼淼拿了两个学士、一个硕士、一个博士学位,后来干脆留在德国做助教,专门研究美学里面某个我搞不懂的奇葩流派,淼淼是真“学霸”。

除此之外,淼淼还与朋友合伙开了个小贸易公司,专做化妆品进出口的生意,赚得满盆满钵。一年下来,杂七杂八赚的钱足够她过得舒心自在。

这倒也就算了,这样的淼淼最多就是一“学霸”女博士,充其量是聪明还会挣钱的女博士。不得不说,上帝造人的时候真是偏心。

淼淼如今年过三十,却还是一副小姑娘的样子。皮肤白皙,脸色红润,身材窈窕,腿细胸大,跟她一起去酒吧,来搭讪的男人多半去找她,特别伤我这真小姑娘的心。这据说是要归功于多年来的舞蹈训练。

没错,淼淼还是个会跳舞的“学霸”,拉丁、肚皮、恰恰,无一不精,有专门的教练证,甚至可以在游轮上打份零工,专门做巡回表演。所以,淼淼的不婚主义也就不难理解了,对于这样的淼淼,真不知道得什么样的男人才能般配得起。

我与淼淼就是在游轮上认识的,她正同她的英俊舞伴在游轮上做巡回演出,除了一天两场一场半小时的演出,其余的时候管吃管住还有工资,日子过得不要太惬意。

游轮巡航动辄五六天起,但那次不巧,整艘船几乎要被开party狂欢的挪威学生占领,中国人统共就没几个,所以,舞者里一张黑发黑瞳黄皮肤的面孔也就格外引人注目。

淼淼的拉丁舞跳得极好,身体柔韧,眼神魅惑,连女生都忍不住要动心。演出结束下来一攀谈,居然同是中国人,我们俩自然也就多了几分亲切。接下来的四五天里,我与淼淼就顺理成章地黏在了一起,岸上船上都不落单。淼淼甚至干脆掉换了舱位,搬下来与我同住三等舱。

起初我不好意思,看淼淼与舞伴的互动便知二人关系匪浅,要是一不小心做了电灯泡可就尴尬了。但淼淼不在乎,“前男友,没关系”,大手一挥潇洒极了。

后来才知道,这位长相英俊的舞伴的确不是淼淼的现任男友。

淼淼的正牌男友另有其人,据说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德国帅哥,是淼淼读博时的同窗。二人兴趣相投,又有共同语言,刚读博没多久就在一起,至今已经五年有余。

我惊讶,五年的感情早该修成正果,但淼淼似乎对此漫不经心。

淼淼读哲学,最欣赏萨特与波伏娃,欣赏他们的学问,也欣赏两人开放式的伴侣关系。只可惜在这一点上能志同道合的男人着实太少,至少连同为哲学博士的男友对后者也无法苟同。

淼淼对此十分苦恼,因为据说男友已经开始悄悄策划求婚了。

“我是真的喜欢他啊,可为什么非要用一纸婚约束缚彼此?”淼淼纠结,于是我结识淼淼的时候,正是她甩开男友来游轮演出找清静的时候。一来算是度假,更重要的是,淼淼需要足够的时间去思考究竟是不是应该接受一枚戒指,从此选择安定而平庸的生活。

在游轮上,淼淼给我阐述她之所以犹豫的理论基础。

说真的我半点没听懂,不过在最后我还是忍不住八卦了一句:“那你怎么想?真要结婚吗?”

“说不准,”淼淼皱皱眉,“但我总觉着,那样的生活与我所想的实在相差过远。更何况,”淼淼耸耸肩,“更何况,你看我像是能安下心来相夫教子的女人吗?”

“那是因为你还不够爱他。”我说。

“不够爱吗?也许吧。但又有谁值得我去爱而胜过对自己的爱呢?”

我知道淼淼是真心纠结,但听到淼淼这么说,我心想,这婚怕是结不成了。

后来我重游德国,正好路过海德堡,便去淼淼家借宿一晚。淼淼依旧是老模样,但房子里并没有她交往五年的男友,更没有新婚的丈夫。淼淼看起来满不在乎,“早就已经是过去式了”。果真如我所料,男友最终求婚不成,被淼淼一口拒绝。

淼淼还是不愿意放弃自己的自由生活,于是走不进坟墓的感情只能暴尸荒野。

男友负气而去,没过多久就另结新欢,曾经为淼淼准备的戒指与嫁纱也顺理成章地披在了另一个女人身上。淼淼倒是一派云淡风轻,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但眼中的黯然却无法忽视。

再后来,淼淼身边的男友来了又去,可再没有一个入得了淼淼心里。

我暗自叹息,淼淼恐怕一辈子真的就会这么一个人过下去了吧。

可我没料到的是,在我回国后没几个月,淼淼就在微信里欢天喜地:“我要结婚啦!”

照片里淼淼笑容甜美,身着白纱,笑意盈盈地挽着一个长相朴实的男人。

“中国人?”我诧异。

“是啊,还比我小两岁呢!”淼淼扬扬得意。

“哈,当年是谁说要结婚还不如一个人来着?”我嘲笑淼淼。

“可是,他会做好吃的炝锅面!简直无法拒绝。”

“吃货!难道一碗炝锅面就搞定你了?我还会做更好吃的酱油炒面、豆角焖面呢!女神你来不来投奔我?!”我开玩笑。

淼淼却笑笑说:“你不懂。”

淼淼遇到如今的未婚夫正是她处在最艰难的一段日子时。

与德国男友分手后,淼淼也谈过几个新男友,只是再也找不到当初和德国男友在一起时的默契。

新谈的男友更是渣男,除了一张脸能看之外再无可说之处,劈腿被捉奸在床不说,分手后甚至搬走了一起租住的寓所里所有值钱的电器。淼淼虽不差钱,也不差男人,但遇到这样的极品前男友也觉得像是吃了苍蝇一般地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