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这时候,淼淼的母亲又因为恶性高血压住院。
淼淼的母亲身体一直不太好,淼淼是家中独女,父母心里其实一直希望她可以回国。一来离得近些方便照顾,再来,虽说父母嘴上说着随便淼淼单身,但私心里还是觉得女儿不肯结婚只是因为国外没合适的对象,在国内选择面一广,想不结婚也难。于是趁着这次淼淼母亲住院,二老明里暗里敲打淼淼,让淼淼直接回国工作算了。
这让淼淼有苦难言。这段时间又恰恰赶上淼淼的研究到了关键的阶段,淼淼要时刻与小组成员保持沟通。一个月里,淼淼往返中德数次,一边照顾母亲一边赶论文进度,其中辛苦自不必说。
而更难熬的还是心理的压力,母亲的病情、父亲隐晦的期盼、男友的翻脸无情、连轴转停不下的工作,各种事情赶在一起简直要逼淼淼崩溃发狂。
而这时候,淼淼遇见了他。
交集是在某次学院里的聚会上。在酒精的刺激下,一帮子被论文研究逼得熬绿了眼睛的博士助教们统统把平日里的矜持与斯文抛在了脑后,在酒吧里闹哄哄地群魔乱舞,逮住人就要来个一醉方休。
这正合淼淼心意。淼淼此时正被生活里的一摊子正事、杂事搞得一个头两个大,于是多少也有了借酒浇愁的意思。别人劝酒,淼淼来者不拒,喝着喝着就喝茫了,这时候正好遇见了他。
新男友,哦,不,现在应该算是未婚夫,是淼淼的学弟,当天正被朋友拉来参加学院的社交。
淼淼与他并不熟,不过虽然不是一个专业,但好歹是一个学校的校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少也混个脸熟。在此之前,淼淼并没有多关注过这个貌不惊人、不声不响的学弟。
这也不能怪淼淼。一直以来,淼淼的追求者甚众,身边多得是英俊的、才华横溢的,甚至是有钱有貌的男人,而像师弟这样面目平庸、言语木讷的人,简直是砸进人堆里都认不出来。
但在那个时候,淼淼刚被她帅气但无耻的前男友恶心到,对于学弟这样平庸的长相反而心生亲切。而且他也有他的优点,虽然言语不多,但句句精妙,谈吐有趣。淼淼素来喜欢美丽的大脑胜过美丽的外表,再说了,淼淼有点自暴自弃地想,保不准就是一夜露水的姻缘呢,现在看着顺眼就行。
聚会散场,男生送淼淼回家,淼淼故意问他要不要上去坐坐,没想到男生想了想说“要不去我那里吧,离这里不远”。
说真的,淼淼其实是失望的,原来觉得有那么点不同的他,其实也不过是凡夫俗子,看到的也不过是一具肉身皮相。不过淼淼想,顶多不就是夜夜情变一夜情吗,下床之后谁认识谁?本着无可无不可的态度,淼淼答应了。
学弟的住处是很典型的男生宿舍,不算干净但也不算太乱。唯一不搭配的是,他居然有一个占据了小半个厨房空间的超大冰箱。见淼淼好奇,男生腼腆笑笑,我平时喜欢做饭,说完就自顾自地扎进了厨房。
起初淼淼以为他只是去倒杯红酒什么的调节气氛,可左等右等不见人出来。淼淼没耐心,索性也跟进了厨房。可没想到的是,厨房里男生连衣服都没换,围了个围裙,挽着袖子,正在簌簌地切小葱。见淼淼进来,他不好意思地笑笑:“你饿了吧,我想给你做点东西吃。”
淼淼惊讶,就像在电影院明明买了《色·戒》的票,谁知道放出来却成了《喜宴》。
见淼淼面露讶异,男生有点羞涩:“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想法。”踌躇一下,他说:“其实这两天我遇到你好几次了,你一直没在意。不过你看起来挺辛苦的,是不舒服吗?每次遇见你都只是吃点饼干、三明治。所以,我有点担心。”他脸色泛红,“你别嫌我冒昧,但我真的只是想请你吃碗面。”
他说得没错。淼淼确实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像样的食物了。从母亲生病开始,除了飞机餐,淼淼几乎没再吃过什么热的饭菜。在学校,时间紧、任务重,又有这么多糟心事堵着,淼淼早没了好好吃饭的胃口。绝大多数的时候,淼淼并不觉得饿,只是理智在告诉淼淼该是进食的时候,淼淼才会想起用几片面包、三明治打发掉自己的午餐、晚餐。让淼淼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一直知道。
见淼淼发愣,他笑笑,转过身继续忙活着手里的食材:小葱、白菜、瘦肉切丝,用一点葱、姜炝锅,放入白菜、瘦肉炒软,加入一钵鸡汤。汤滚开后放面条,煮熟后卧上一枚荷包蛋。他端着一碗汤汤水水放在淼淼面前:“赶紧吃吧,吃饱了胃暖和了,也就没什么坎是过不去的了。”
“你能想象吗?Summer,”事后淼淼拍大腿,“他真的就只为了做一碗面给我!我这么一美女都跟他回家了,他居然就真的只做了一碗面!别的什么都没做!”
“你当时啥感觉?是不是特感动?”我打趣淼淼。
淼淼认真地想了片刻,才说:“当时也没有多感动,只不过在那一刻,我突然觉得饿。”
大概在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动了心吧。淼淼遇见过的男人千千万,有人在乎她的容貌,有人欣赏她的才华,也有人单纯觉得她幽默有趣。可偏偏只有他,看见过她的痛苦无依,也偏偏只有他,曾在宿醉的深夜里为她端上过一碗面。
“你曾经说过,婚姻对于你毫无意义。”婚礼前的单身party上,我问淼淼,“那现在呢?婚姻对你真的有意义了吗?”
淼淼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她的一句话我竟然记了这么久。但她还是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坚定地说“有意义”。
她望着那头忙碌碌的未婚夫笑得温柔:“遇见他之后我才明白,我想要的婚姻,不过是一碗炝锅面。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多苦、多累、多难熬,总归会有一个人,他会知道我饿,知道我的伤,会记得在我无助的时候捧上一碗面。你知道这种感觉吗,”淼淼笑笑,“踏实。”
所以,别问我婚姻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婚姻大概就是在你觉得冷的时候,他愿意为你添把柴;在你无助的时候,他愿意为你做碗面。这就是婚姻,他是你生命中的一碗骨汤炝锅面,不奢华不精致,但味道醇厚朴素,能管饱。最重要的是,唯独它能够长长久久、安安稳稳地陪在你身边,像淼淼说的,让人心生温暖,心里踏实。
骨汤炝锅面做法:
1.小葱取葱白切葱花,蒜切片,姜切末备用;
2.大白菜取叶子切成丝,瘦肉切丝备用;
3.油锅烧热,葱、姜、蒜爆过后加入瘦肉炒至发白,再放入白菜叶子炒软;
4.加入事先留好的高汤,放入适量的盐、胡椒粉调味;
5.另起一锅,面条冷水入锅,煮熟备用;
6.将煮好的汤和浇头浇在面上,卧上一枚荷包蛋即可。
面条也可以直接放在高汤中煮,但分开煮能使面汤色泽清冽,口感更好。
当童话落幕
1
她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姑娘,却也是最迷糊的。
她是我的大学同学。那时候都还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可唯有她最显小。我第一眼见到她,就觉得玉雪可爱、楚楚可怜。带点婴儿肥的脸颊上还有一点褪不去的粉红色,活像是小时候摆在窗边的洋娃娃,连女生都忍不住要捏捏她肉乎乎的脸颊。
她是我在英国认识的第一个同学,就且叫她安安。
安安原本就是南方水乡人家里的小姐,父母皆殷实开明,于是人便有了一派明丽的娇憨天真。南方男人惯会做菜,用安安爸爸的话讲,女人哪里该是做饭的,手养得粗了可怎么办?于是南方姑娘也便二十余年未碰过锅铲,养得一双水嫩嫩似春葱般的手。
所以,从安安到宿舍的第一天起,我们就知道,安安在做饭这件事情上,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2
可出国在外,怎么可能一点儿都不学着料理这生活里琐碎的柴米油盐呢?尽管安安出国前,父母千叮咛万嘱咐:“囡囡可要找个会做饭的同住呀!”可等汉堡、比萨、三明治吃腻了,该下厨房还是要下厨的。
说真的,安安不是不上心。我们也曾拖着安安去超市,可临到结账,才发现安安一购物车都是零食、饼干、冰激凌。“这里的菜太奇怪,我都还认不全呢!”安安委屈地嘟嘴。好吧,英国蔬菜长相确实清奇,拿着笋瓜当黄瓜,拿着黄百合当黄花菜的笑话都实在太平常。这个……真真怪不得安安。
安安也不是没有试着学做菜:青沥沥的小葱切段,红艳艳的番茄码块,最后打上两个黄澄澄的鸡蛋。可青葱刚一下锅,溅起的热油就吓得安安丢下炒锅便跑,连铲子掉在地上也顾不得。油溅到安安手背上,安安的手上迅速鼓起一个小红包,半天消不下去。
这次“工伤”的后遗症彻底浇灭了安安学做饭的欲望。从那之后,安安再也不肯靠近灶台,端菜的时候都恨不能隔着三丈远。不过安安也是好性子,任凭我们三五好友揶揄嘲笑也不为所动,肯刷碗肯洗菜,却是再不肯见明火热油。炉火上的铁锅于安安似乎是伤人的怪兽,只隔三步远,安安就觉得危险。
时日久了,我们便都明白,安安怕是再也不会拿起锅铲做饭煲汤了。不过好在她在吃上并不挑剔,给什么便吃什么,好养极了。一间宿舍住四个人,最不缺的就是厨子,反倒是安安这肯刷碗的最难得。于是一搭一档,日子也过得安闲愉快。
3
我们本来都以为,这样搭档着过几年留学时光倒也不是什么坏事情。可一学期转眼过去,她便转学去了另一个城市。
临走之前,闺密聚餐,聊得最多的不是新城市、新学校,反而是安安的饮食问题。个个都忧心忡忡:“安安啊,到了那边,你可怎么吃饭呢?”
说真的,安安去了新城市,着实也过了一段时间的苦日子。
要知道英国那种除了伦敦就是乡下的地方,就算有钱,能买到的也多不过油炸的鸡腿、速食的比萨。于是QQ上、微信里,安安抱怨得最多的大概是学校食堂的三明治冷冰冰没滋味,自己煮的水煮面太潦草且不好吃……抱怨得久了,我们便都劝,干脆再试试学做饭吧,不求中餐西餐样样精通,可好歹也能混个肚圆腹饱。一个人孤身在外,怎能没有一技傍身?
安安不是不动心,于是我们约好,等期中考试一结束,便重聚小普村,誓要把安安调教成绝世大厨。
可没想到,还没等那一天到来,安安竟有了升级版方案——交男朋友。
安安与唐渊的爱情故事,仿佛就是电视剧的剧本。我们听了,只能感慨现实果然比小说还梦幻。
故事要从安安暑假回国说起。
安安所在的城市偏安江南一隅,小城不大,但郊外还算有几处名胜颇为出名,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旅游城市。所以每年春夏之交,总有周边大城市里来的游客来此游山玩水。而那天,唐渊就是其一。
说来也是巧,安安向来是路痴,别说分清东西南北,就连在自己家门口都可能迷路。所以,当安安听到唐渊问路的目的地自己恰好知道的时候,那种爆棚的成就感让安安想都没想就答应带唐渊过去。
何况,唐渊还是一个如此丰神俊秀的美男子呢。
其实坦白说,唐渊若真论长相,也算不上最出挑。可胜就胜在一身文质彬彬的好气质,眼睛细细长长,笑起来双眉弯弯,满眼的潋滟波光,让人联想到古时候的歌谣:有匪君子,其温如玉。
总之,唐渊与安安的第一面,就算说不上一见钟情,但绝对赚足了印象分。
再见是在机场。正是临近新学期开学的时候,想想回去后要面临的全然陌生的新城市,安安一个人坐在机场紧张得直发抖。然后,安安又听到那把温润的嗓音:“你好,请问去23号登机口怎么走?”
安安抬头,果然,又是他。
这便算认识了。安安知道了他的名字,叫唐渊。和他的人一样,充满儒雅斯文的书卷气。再聊一聊,两个人的目的地竟然是同一座城市,又是同一所大学的学生,学的还是一个专业。
要不怎么说是缘分呢。
后面的事情不用我多说,老天都帮到这里了,两人倘若还不在一起,“叔可忍婶都不可忍”。
4
总之,回学校后没多久,安安就正式跟唐渊在一起了。
两人虽说是同一学院同一专业,但唐渊高安安一级,算是师兄。唐渊在那座城市生活多年,各处都算熟悉,而且,唐渊的确把安安安顿得很好。
其实唐渊是极细心的人,从第一天报到,唐渊就一路带着安安从东跑到西地办手续、交资料、拿饭卡,趁路上的空当还把今后安安的导师姓甚名谁、教什么课、什么性格都细细讲给安安听。唐渊知道安安不会做饭,就拿了卡片,把安安住处附近的中餐馆外卖电话一一抄下来,把厨子的拿手菜一一标注,贴在安安宿舍的门上。唐渊的字如其人,洒脱又俊逸,龙飞凤舞的小字不仅写在了安安的门上,也写进了安安的心里。
但不管怎么说,像安安这样的小迷糊有了唐渊一般踏实沉稳的人在身边照顾,着实让熟悉安安的小伙伴也松了一口气,放下一颗心。
其实说句实话,安安与唐渊也算得上天作之合。安安活泼,唐渊沉稳,两人刚好互补。在一起之后没多久,两人就搬到了一处。我们猜这是唐渊的私心,毕竟安安刚去那城市的第一间房子就是唐渊帮着租的,眼下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两人在距离学校10分钟路程的地方租了一间小公寓。公寓不大,只容下一间卧室,一间客厅,一间厨房,却好在公寓就在图书馆的后面,上学放学很是方便。这也是唐渊考虑到的,谁让安安总是找不到路呢。
两人就这么愉快地住在了一起。早上,唐渊负责叫醒贪睡的安安,然后温一杯牛奶,煎两块可丽饼做早餐。傍晚,安安就跟着唐渊去露天市集上买食材。当然,安安不认识太多菜,所以往往是唐渊在前面拿着无纺布袋子认真地挑,安安老老实实跟在几步远的地方,百无聊赖踢石子,偶尔回答一下诸如晚上想吃什么这样的问题。人多的时候,唐渊就停下来,等一等安安,然后一起牵着手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