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是一个人吃两个人补,他吃不吃都没事,主要你要吃饱了,”周母没好气的说道。
“我饱了奶,”玉霞闻言笑着起身把剩下的都盛给了夏生。
“你们什么时候走?”周父抽了一口烟问孙子。
“再过一个时辰走……”
“现在就走,趁着刚入黑没人敢出来,真正到深夜了,说不定出来的人就多了,”周父觉得早走早安心。
“爷爷说的是,”夏生三两口把稀饭吃完,起身擦擦嘴准备出门走。
“夏生你跟你兄弟顺路,坐一辆车走注意安全,”周父目送二孙子三孙子带着孙媳妇走远,扭头看着四孙子,“石头,我让你爹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爷爷,俺们都走了家里也不安全,兰子跟我一起去……”
“胡闹,她这么大肚子咋能颠簸?”周母闻言呵斥起来。
“奶,你不知道兰子家的情况,”石头扭头看这里就他爷奶跟他自己。
低声说道:“兰子爹老糊涂呢!家里有点吃的不顾妻小,非要送给别人去吃,兰子知道了气哭好几场了!”
“他人吧,说他面捏的他比面都软!还蔫坏心毒的那种,当面答应俺们好好的,背后主意不知道有好多,他家也只有兰子回去能镇住他,爷你说就他那样的,不知道咋就有了三个这么有志气的好儿女的!”石头挠头不解起来。
“爹娘老子没志气的,孩子有志气的也大有人在,摊上这样的爹是说不出去苦水,你赶车走慢点兰子身体重要,”周母不放心的叮嘱孙子。
“晓得了爷奶,我走了!”石头转身悄悄的出了门,赶到马车先去自己家把毛芋头搬上车,俩人一路都不敢点灯,全凭着熟悉一步一步趟到童家的。
“辉子开门,辉子?”月兰压低嗓音喊门。
不多一会窸窸窣窣的走动声过来了,“姐,姐夫,你们咋夜里过来了?”
“不夜来,白天谁敢走动呀?”月兰伸头看了一眼屋里,“爹娘还好吗?家里最近有没有事?”
月辉看了一眼他姐的肚子,沉默了一会说道,“姐我说了你别动气,俺爹,去了宋寡妇家生活了。”
“你说什么?”月兰不敢相信的看着她弟弟。
“姐不值得动气,他走了好!他走了俺拿吃的才不用提心吊胆的,就是不知道爹在宋寡妇家能待到几时,”月辉说完脸上止不住的冷笑。
“因为啥过去的?”月兰脸上都是难看的红色。
“还不是村里刮的风,说什么家里有大姑娘得赶紧出嫁了,还有守寡的寡妇们,这不刚兴起风的时候,宋寡妇对俺爹招了招手,他连夜跑过去就没回来,俺跟贵子去找他回来。”
“他说,月辉跟你娘说,我童疤赖这辈子死都不会回去了,至于你娘,你把这个带回去吧!这是她欠俺童家明子的命,”月辉说着还从怀里掏了纸出来。
月兰气的浑身颤抖的接过纸,上面有两个手印还有好几行字,“石头……”她话语刚完眼泪落的飞快。
石头接过纸对着亮看,好家伙!竟然是休书!上面见证人都签名了,可见准备的多齐全了,“这是……和离书!”
“你说什么?休书?”月兰闻言身体猛然晃了晃。
“姐,我去杀了他们这对狗男女去……”
“辉子,现在不是计较这些事的时候,这边村里乱过吗?”石头一把拉住了冲动的月辉。
月辉红着眼睛看着石头,“姐夫,俺家里被村里人来抢过好几回了……”
“之前种的东西呢?”石头紧张的又问。
“那个没人动,竹林那边没人去所以都不知道它,”月辉抬袖子擦眼泪。
石头抬头看了看夜色好半天,“你们愿不愿意跟我们走?”
“里正不是宣布不给亲朋去丰安庄投靠吗?俺们把辉子他们带去会不会?”月兰迷蒙着泪眼看夫君,眼里都是说不出的希冀。
“去了不让辉子他们出来,就住在我们那新屋里,以后太平下来不管了,到时候你们是回来还是留下都行,”石头想了一下说道。
“姐夫……”月辉蹲在地上嗡一声哭起来,说破天也还是个孩子,经过几次被人抢心里多少都是恐惧,只不过爹娘不争气自己硬撑着罢了!
“我现在拉一车土胚走,你跟你姐带着贵子去把番薯芋头挖出来,我约么下半夜会带着我爹跟小姑父他们来,兰子,你一定要当心你自己的身子,要是被人看见了,东西宁可不要了都没事,”石头走前不放心的叮嘱道。
“嗯,”月兰捂着脸哭的稀里哗啦的。
“赶紧进屋搬土胚,别给岳母知道了实话,”石头带头进屋搬东西。
“姐夫放心,”月辉知道他姐夫担心什么,把马车牵进屋里俩人拿筐搬土胚送车上,又把月贵叫醒看着他母亲别出来,就这样石头拉了满满一车土胚走了。
马车上没有月兰这个孕妇在了,石头赶马没了顾忌,一路狂奔着朝家跑去,一个多时辰跑回到了家,先去了他爹屋里说明情况,然后回自己家跟他爷奶说明情况,“爷,对不起俺们没有遵守……”
“这事另当别论,俺亲家的事就是俺家的事,明天我亲自去跟里正说清楚,你只管把人接过来住着,通知你爹了没有?”周父对孙子挥手不在意。
“通知了,爹说他去找小姑父大姑父帮忙,俺们准备今晚一次连人带东西都拉回来,”石头回道。
“行吧!赶紧去把东西卸了,老婆子你在家看着,我去跟石头把土胚藏好,”周父起身打算跟孙子去忙。
“拿个灯,”周母把一盏油灯递给爷孙俩。
几家的男人同时聚集到石头的房子里,一边等夏生他们回来,一边把家里收拾出来。
月兰带着两个弟弟猫在地里,她肚子太大了做不了事,硬撑着拿镰刀割藤子。
“姐不用你干,你去背风的地方给俺们看着人,”月辉抢过他姐手里的镰刀,把人送到一个洼坡里藏着,他自己蹲下就像吃草机似的,一阵割炫个多时辰结束,一地的藤子割完了,在月兰的指导下开始挖芋头。
“真多!姐,大哥,你看真多!”月贵惊喜的指着地傻叫。
月辉对着弟弟笑,开始不要命的挖芋头之路了。
“贵子,你拿两个去水边洗干净,辉子忙了这么久肯定饿了,你们一人吃一个垫垫肚子,吃饱了才有劲干活,”月兰坐在没风的地方指挥小弟弟。
“好的姐,”月贵快活的拿起芋头去水边洗,回来自己的没舍得吃,非要先给他姐姐月兰吃。
“我不吃太凉了,你们赶紧吃了干活,”月兰摆手不要。
月贵看他姐真不吃,才拿去跟他哥一人一个,“好吃!还是甜的姐。”
“它煮熟了吃更甜!比俺们吃米饭都顶饿呢!月兰得意的解释到。
月辉听完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吃完自己埋头苦挖地,月贵跟在后面把芋头捡起来堆好,姐弟三人一直忙到五更天,竹林边响起了喊声。
“石头,俺们在这里,”月兰赶紧起身回道。
不多久几个人影奔跑过来,后面还跟着一辆空马车。
“公爹,大姑父小姑父……”
“你没事吧?”周兴平上前不放心的问月兰。
“我没事公爹,辉子他们没给我干活,”月兰哽咽的回道。
郭四子伸头看了一眼地,芋头都快挖完了,眼里不禁对月辉多了一丝赞赏,“俺们挖的挖捡的捡把地刨干净了就走,”说着还从车里拿出铁锹耙子。
“兰子跟石头一起回去吧!夏生你们兄弟留下跟俺们走,”郭四子回头吩咐石头他们。
“好的姑父,”夏生把马绳递给了石头,“车在田头停着呢!你们赶紧过去。”
“一辆车够坐吗爹?”石头走前问他爹。
“不够坐俺们挤挤就行了,”周兴平正在卖力的搂地耙地。
“你们才到吗?”月兰温声低头问夫君。
“早就来了,我回家后二哥车没回来,我爹让我自己再来拉一趟,我第二趟回去二哥在家已经等我了,我们两辆车一起来的,打算把剩下的土胚一次拉完。”
“这是第四趟来,跑了一夜可累死我了,天都要亮了!这一车是辉子他们的铺盖锅啥的,岳母也在车上等着我们呢!”石头一边跑一边回话。
“俺家门锁了吗?东西拉干净了没?千万别便宜了那对……”月兰话说到一半咽下了后面的。
“放心,我爹就差没给你把门下给辉子带走了,”石头说完脸上止不住的笑,仿佛回到小时候她娘第一次来的时候。
俩人回到马车上,童母看见闺女了懦懦的问了一句,“叫你爹了没有?”
月兰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娘一眼,也没说话示意石头赶紧走。
“兰子,你爹还没来……”
“娘要是不愿意走,我现在就让你女婿送你回去,辉子跟贵子肯定是要跟我走的,”月兰没好气的怼她娘。
童母埋下了脑袋,她害怕闺女给她留下了。
石头看了只能叹口气,一打马头也不回的走了,天亮到村里没多久,另一辆马车也回来了。
看着大半车的番薯芋头,月兰心里热的厉害,红着眼睛看着周母说不出的感动。
“好了,都是你的长辈用不着谢,他们也是盼望着你们好的,还有辉子兄弟放心大胆的住着,你爷今早一早就去跟里正说好了,就是里正不给辉子他们去种田,但是屋前屋后可以种这东西,”周母指了指芋头。
“没事的奶,这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月兰哭着说道,兄弟接来她心里的牵挂也没了,每天都是乐呵呵的忙家务。
村里的田种完不是事呀,得每天都是溜溜看看,除除草捉捉虫,茁壮的小麦苗长出来,也让丰安庄的老少们心跟着活了起来。
每家都不用里正吩咐干活的,分的几家天不亮出门,一直忙到天黑才舍得回去,家家几乎都是如此。
杨府里小厮们走路轻巧灵活,先生们打着算盘,暖如春流的炭火噼里啪啦的响。
“今年虽然是灾难年,咱们府可是没什么损失的,大老爷看看账册,”账房先生把账本给东家看。
杨大老爷翻了几页,“卢全这个里正看着是个有几分本事的,我以前只当他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没想到的能把丰安庄的村民安抚住!还能说动有田的人家,把田拿出来大伙一起种!”
账房先生听了只笑不说话。
“周老头也不错!等明年春收秋种全部上来了,奖励他跟卢全两家额外多一袋粗粮。”
“好的大老爷,”账房接过账本弯腰应道,他们这种人精向来都是跟着主家方向刮风。
相比外村的凄凉,丰安庄不慌不忙的进入了寒冬滴水的十二月,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还能安心的烤火过冬,已经是最好的条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