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瓜你别言语激来激去的,我们并不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有什么不满直接拿到明面上说,兄弟之间犯不着藏头藏尾的,”冬生目光不满的看着甜瓜说道。
“是吗?”甜瓜讥讽的嘲笑起来。
“那三嫂的真是好本事呀!句句都是引导四嫂说四哥的身世,她怎么知道的呀?这么说三嫂这样歹毒心肠的女人,咱家也不能留了!”
“她句句话都透着毒,非要四嫂当众人面说出来,这不摆明了让四哥爷几个去死吗?我看聂家这个亲不走断了也罢!爷爷你说呢?四嫂如今可都送回童家再教养了,二嫂三嫂不送怕是有点说不过去。”
“还有个事我记得清清楚楚的,当时奶奶说四哥的身世,除了我跟我哥偷听到了,那晚夏生兄长也偷听到了吧?怎么二位兄长不会以为没人发现你们吧?”
冬生闻言脸色一变,目光也变得躲闪起来。
周父不冷不淡的看着两个大孙子,心里冷沉的像个大黑洞,他胸口闷闷的有点喘不上来气。
周母安静的看着二孙子三孙子,平日眼里的慈祥和蔼此刻变成了枯寂,她冷漠的坐在床上,如同枯树桩一般没有动静。
“玉霞秀芳明天一早送回娘家去,三年后表现的好再接回来,这事俺当家作主了,你们不用担心熬鹰子似的熬身子,俺会让万婆子买两个品行好的姑娘回来伺候着你们,”周母声音淬了毒般的带着恨意交代完。
“奶……”
“你要是不同意,可以跟秀芳一起走,你弟弟说的没错,周家不需要闹秧子扯后腿的人,”老太太冷硬的对冬生说完,她经历了儿子的打击,现在已经很能承受孙子们的薄情寡义了。
夏生低下脑袋眼里都是阴霾。
甜瓜这作死的鬼,偏偏还蹲下仰头看夏生,“兄长心里肯定很恨我吧?”他笃定的笑脸上说不出的恶意。
这死孩子嘴炮能力,绝对不输他娘年轻的时候,说话又毒又贱的。
“其实你完全不用受我的冷嘲热讽,你现在硬气一点对爷爷说,你要脱离周家,玉霞嫂子便不会被送回去,你敢说吗?”甜瓜怂恿的声音里说不出的不屑。
“念了十几年的书,到头来学的东西全算计用在了自家兄弟身上,一出手真是一招催命符,我记得玉霞嫂子刚来的时候,为人可是很不错的,待你更是一心的真诚,她如今被送回去了,夏生兄长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下场吗?
“老孙子,不用跟这畜生说了,扶不起来的阿斗,注定是扶不上墙的,”周父疲惫的声音里是满满的失望疲惫。
泥鳅看了半天觉得没意思,“爷爷,也该为三个兄长分家了,总这么混缠着说不得都枯了……”
“别,爷爷我错了,是我鬼迷心窍了,别分家行吗?”冬生赶紧扑通一声跪下,对着周父猛磕头认错。
“三哥这样也敢称自己一声读书人?大哥,你这儒童的面皮该遮一遮了,咱们兄弟怎么会有如此兄长?”甜瓜一边说还一边吐唾沫擦脸。
夏生顿时被羞辱的涨红了脸,怒眼看着甜瓜敢怒不敢言。
“我被兄长脏了脸皮,清水洗不干净,只好用唾沫自擦,怎么二哥也需要我的唾沫吗?”甜瓜伸手过去问道。
“你……”
“你想要我还不想给呢!”甜瓜吊儿郎当的继续擦脸,无视羞愤欲死的夏生。
“爷爷奶奶早点休息,孙儿也去休息了,”泥鳅不想多说废话了,对着周父说了一声转身走了。
甜瓜意犹未尽的看着他们,忍不住又开口道;“晓得自己离开周家就是个废物,以后便老老实实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这个周家也是七拼八凑出来的,有没有其实作用并不大,只有我爹那没用的心肠,还顾念着你们这帮不知死活的东西。”
“将来杨府的人能出头了,回来报复咱们家,你们两个肯定是第一个站出来出卖咱们的人!”
“要我说呀!还不如咱们现在自己动手,将来说不得安全点,至少可以安心活几年,”甜瓜说到最后眼里闪过狠辣。
周父目光一惊愣愣的看着小孙子走远。
夏生也有些发愣的看着甜瓜背影,他切身感受到刚刚的死意了,甜瓜想处理掉他们兄弟?他看着看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们也回去吧!以后安生点,也许能平平安安的保你们吃喝不愁,要是不安生,我们老不死的今天走,你们明天就得跟着来,”周父没什么感情的摆手让两个孙子回去。
“对他们何必做的如此绝?”泥鳅漫不经心的说完。
“我这还做的绝呀?要不是看爷爷的面上,他们还有机会狡辩?我就说大哥妇人之仁你还不承认,他们为了几十亩的田,都开始暗地唆使自己的妇人出面害人了!害得还是自己一起长大的亲兄弟,哥哥觉得这样的人还能留着?”甜瓜不满的问他哥哥。
“那也不该你出面动手……”
“我怎么不能了?咱们小时候看眼前死的人还少吗?那有一个还喷了我一脸血,你怕娘知道了担心,还脱棉袄给我擦干净,妹妹还捧水给我洗脸,对比今晚这点事算什么呀?”
“大哥,你一定得记住,咱家是被杨府记了名的人,你千万不能像爹跟爷爷那样有妇人之心,否则等杨府翻身过来,头一个找的就咱家,那时候全家说不得,都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当初爹他们就不应该通知村中人,结果被村中人告密抖落个干净,我们兄弟回府城后为何要走科举之路?你喜欢尔虞我诈的生活吗?我喜欢吗?毛鱼兄长喜欢吗?”
“我没忘,”泥鳅低沉有力的回了一声,兄弟两人走在黑夜里,不疾不徐的没了影子。
屋外时不时的传来鞭炮声,周父苍老的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眼里已经没了平日的意气风发。
周母靠着墙枯冷着脸,眼里灰暗的说不出的阴霾,“老头子,俺活够了!”
周父扭头看了她一眼,抬手磕了磕烟袋锅没说话,别人家生活是越过越热闹,他们周家反而越过越冰冷,他到现在都不能接受二孙子三孙子起的歹心!
周父自认为已经做的很公平了,甚至越过了儿子直接给孙子们安排好一切,结果还走到如今的死胡同。
大年初一的早晨泥鳅兄弟俩没事人一样,笑呵呵的来爷爷家拜年,走进冷清的屋里甜瓜愣了一下,随即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
老太太一夜之间头发全白,看着老态龙钟了很多,老爷子虽然没有严重到白头,看着至少苍老了十多岁。
“爷爷奶奶,孙儿给您们拜年了了,”甜瓜很不稳重的走到老爷子跟前坐下。
周父抬手摸了摸孙子的头,浑浊的眼睛里多了一丝悲痛。
甜瓜没心没肺的说道,“爷奶有什么可伤心的呀?你们已经土埋头顶的人了,活一天赚一天的,哪至于为这点小事劳心伤神!”
“爷爷给他们安排好了又如何?该不争气还是不争气的孬样子,心软心疼留着烂根子不挖,到最后把全家三颗还算直溜的树,都带的烂彻底了。”
“奶奶也别怪三个嫂子心眼多,这根祸说到底出在他们自己身上,三位兄长的心眼子对外没什么做为,对家里人是一个比一个精,就连小宝十多岁的孩子,都能看出咱家打根上烂了,还有什么可捂着盖着的了?”
“甜瓜!”泥鳅神色凝重的喊了一声弟弟。
“好好好!我不说了行了吧?你们都是好人大善人,枉费我娘我爹为家里操碎了心,我去煮饺来吃,现在有吃的不吃,将来等杨府翻过身来咱们全下大牢了,到那时候想吃一口断头馊饭都没人送!”甜瓜这孩子就跟失心疯了一样,也不管老爷子老太太听了剜心不剜心,反正自己说痛快了就行。
泥鳅气的怒瞪弟弟忙碌的背影。
“老孙子说的没错,俺们老不死的今晚上床,明早能不能起来都是两说,为了那些小畜牲操不完的心,”老太太突然出奇冷静的开口道。
平静的下床抬手把花白的头发理好,又舀热水洗漱干净,坐在火盆前安心的烤着火。
“饺子好喽!吃饺子招福滚滚来,”甜瓜大声吆喝端了四碗饺子过来,进屋看老太太穿着崭新的棉袄笑盈盈的。
“我奶奶不愧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这点事算什么呀!兵乱咱们都经历了,死人爷爷都不知道拉埋了多少,为眼前这么几个孽障不值得,待会我姑他们都回来了,家里弄的跟冰窖似的难看,”甜瓜一边摆饺子一边笑安慰。
老爷子勉强的笑着接过碗,端饺子半天才吃完。
泥鳅警告的瞪了一眼弟弟,起身接过老爷子空碗。
甜瓜没心没肺的也不在乎,端碗埋头苦吃打着饱嗝放下碗,他竟然吃了三大碗!
早饭吃完门口传来吵嚷的声音,还有女人哭着求饶的声音,老爷子听了先是无动于衷,久了眼里闪过动摇了。
泥鳅坐着没说话,沉默的烤着火盆。
甜瓜跑出去看了一会热闹,再进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摞东西,“没出息的东西!”不屑的骂了一句也不知道骂谁。
“坐着怪无聊的咱们玩叶子牌,等今年我拜过同窗了,跟他们学学打马吊,听说可有意思了,”他把手里树叶模样的片子翻乱,强迫两个老人家跟着进入玩乐。
泥鳅对这个是会一点的,开始老爷子被外面寻死觅活的声音折腾的总是分神。
甜瓜漫不经心的说道,“爷爷咱们玩点刺激的吧?三个兄长的田契听说还都在你手里,你跟奶奶要是连输三把,就得归我一张田契,我跟我哥要是连输三把,她们三个你可以挑一个不分家或者不送走。”
老爷子面色一僵,他抬头看老伴雪白的头发,垂下了脑袋沉默的跟着专心玩叶子牌。
最先进入状态的是老太太,赢了就是爽朗的笑声,输了便是恨声不止的责骂甜瓜不孝偷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