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这事只是不声不响进行的,结果你也看到了,你姐闹的人尽皆知,我爹之所以提前来信商议,就是顾及夏生兄长的面子,用外人不用自己的亲侄子,你让夏生兄长他们怎么想?”
“我爷这边刚和贵子说好,那边整个周家便闹开了,你姐逢人就说贵子不能成亲,是因为我妹妹不知羞耻造成的。”
“稻香如今回来好几天了,她跟贵子有过亲昵的举动吗?她没大没小的性格跟大宝小宝玩,让你觉得有过不妥当吗?她也是你姐的小姑子呀!”
“你将心比心问问你自己,你为人嫂子的做到了什么?你为人姐姐又怎么对待家人的?为人母亲你能说归安五岁的孩子是不孝子!”
“为人妻你不贤不惠,为人子女你做到对岳父孝顺,但是你罔顾岳母死活,你自己说,你有哪一样是值得平安去为你求饶撒谎的?”
月辉苍白着脸一句话都替姐姐说不出来,他一直不知道妻子为什么突然冷淡,孩子也不许自己亲昵靠近,翠红整日变得毫无生气。
月兰半跪在地上肿着猪头脸喃喃道,“贵子的事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俺?俺闹的时候你什么不说呀?你说了俺还会闹吗?俺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鸣不平,你怎么就不识俺的好心呀石头?这个家除了俺替你争,替你抢,还有谁能为你做这些?
“你什么都不争不抢的,回到家日日都苦闷着脸不说话,甚至晚上能熬坐半夜不睡觉,是俺,是俺看了心疼你,心疼你不言不语被人欺负,如今你反而怪俺不孝顺不贤惠了!”
“俺童月兰对一千个人不好,对一万个人有私心,俺对你不是掏心掏肺的吗?如今你为了面子和家里的责骂,第一件事竟然是休了俺!石头你的良心何在呀?”月兰哭喊着质问石头。
石头眨眨猩红的眼睛没回答,而是抱着小儿子扭头道,“辉子,你要是愿意可以永远叫我哥,我还是会像以前一样疼爱你们兄弟,你们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强求,”说完他抱一个牵一个进了屋。
“石头……”月兰撕心裂肺的喊起来,滚热的眼泪流的好似小河水。
柳叶稻香扶着老太太站在远处没说话,月贵恍惚着脸看地上痛哭的姐姐,眼里都是悲伤和不值。
“辉子扶着你姐回去吧!”老太太没什么起伏的说了一句。
“奶奶俺错了,俺真的知道错了奶奶,求求你别让石头休了俺,俺不敢乱说了!”月兰跪在地上爬的飞快的过来抱住周母的腿,哭的泪雨滂沱的认错。
周母冷漠的扒开她的手,“兰子,你亲口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就相当于亲手送你男人和孩子去死,这话有人说了就会传开,不出一个月丰安庄的人就会知道石头的身世,你这是明晃晃的拿刀呀!你犯了俺们周家的大忌,周家不可能再要你了,我老婆子以后只当眼前多了一个孙女,”老太太说完扶着孙女们回去了。
“大姑……”月辉低下头讷讷的喊了一声莲慧。
“辉子你姐回家了,你不想翠红也回家吧?兰子好日子过多了也骄纵了,我三嫂那人虽然待人不亲不近的,但是从不会折磨人为难人,你别想着拿这事去打扰她了,就算是你不听俺的劝,去求她说情她也不会答应你的,你想想你姐编排的那些话。”
“你要是能想着点贵子,就熄了心去用恩情求,兰子闹腾这事的时候,你大姑爷是不是找你私下说过话?难道你大姑爷没有叮嘱交代过你吗?”
“你三叔手里人选并不是只有贵子,你岳母那村的情况,你应该比俺们任何人都清楚,特别是那三家十几个孩子听说都不差,俺三嫂要是知道兰子能闹腾成这样,想是早就带信来说算了。”
“估计你小姑他们明天不回来,后天也就回来了,到时候你掂量着办吧!俺三嫂是一个唾沫一个钉的人,兰子这么败坏稻香的名声,他们能给你姐好脸色才怪,”莲慧没什么好口气的走了。
翠红抱着孩子也没上前安慰,借着豆丁哭了为理由回去了。
月贵走过来一言不发的扶起姐姐,“姐,你不同意俺去俺就不去了,俺带你搬回俺们自己的村去……”
“俺不走,要回去你回去,俺死都不回去,”月兰尖叫着甩开弟弟的手,跌跌撞撞的跑回家去。
月辉沉默的跟在后面回去,刚走到家门口就听见姐姐对妻子吼,逼翠红出面去周爷爷那边求情。
翠红不说话,只抱着怀里吓哭的孩子拍哄着。
“你聋了?俺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你死人一样吗不回应一句?”月兰说着伸手拉扯翠红非要她说话。
翠红用力的扯回自己的手,生生的挨了月兰一巴掌,“这个家让给你作威作福吧!俺要带豆丁回娘家去,”她说完护住豆丁的头,不顾月兰的拉扯拖拽,刚挣脱出来撞上门口站着夫君。
月辉看妻子脖子上的血印子,又看吓哭的孩子伸手拉住妻子想说两句话。
不想月兰趁机从后面猛力推翠红,地上都是还没化的雪,滑的翠红没站住脚跟,又被夫君拉住了手抱孩子的力道不够,她往前踉跄了一下怀里孩子没抱住摔了出去。
“豆丁……”翠红嘶吼尖叫起来。
豆丁摔在冻硬的冰渣面上,脸朝下当场昏死过去,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
“豆……丁(豆丁)……”月辉眼前一黑立刻呆愣住了,眼睁睁的看着月贵奔跑过来抱孩子,他脑子里一片空白,茫然的看着翠红摔倒了爬起来,爬起来又摔倒,最后腿软的爬不起来,顺着地上爬过去抱孩子。
翠红红着双眼过来抢儿子,摸到孩子发现是满手的血,她回身仇恨的看着丈夫,扭身对着自家的木门用尽全力撞了过去,鲜血就像潮起的海潮,片刻功夫蔓延覆盖了她的脑袋。
“翠红(大嫂),”月辉牙龇目裂的看着突发的情况,月贵颤抖着双手。几乎抱不住怀里血糊糊的孩子了,一息之间发生的如此之快。
“甜瓜快赶马车!”泥鳅在他爷屋里听外面凄厉的喊声,急忙跑出来看情况,只见一地的血都要冻上了,他厉声对弟弟吩咐找马车。
他自己三两步跑到翠红跟前,顾不上男女有别,抱着地上软软的翠红,起身匆忙往他爷爷家跑去,石头追过来拉着月贵抱孩子跟在后面跑。
“都怪她……都怪她……谁让她跟俺做对的大弟,俺让她去爷爷家求情她不去……”
童母跌跌撞撞的扶墙出来,冲到女儿跟前用尽全力掐着闺女的脖子,仇恨的说道,“你给俺孙子豆丁赔命,你给俺孙子陪命呀……”一句话打胸腔里说完,向后直挺挺的躺平了,蜡黄的眼珠子目不转睛的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她软弱了一辈子到死也没闭上眼。
“娘……”月辉瞬间瘫软在地,哆哆嗦嗦的爬去母亲跟前,伸手一摸老母亲没气了,他抬眼无神的看着眼前如母的长姐,心里茫茫然的没有边际。
“大弟……大弟,俺不是故意的,俺不是故意的,”月兰此时此刻浑身满是亢奋,眼里都是血红的红丝,她嘴里翻来翻去就这么几句话,哭哭喊喊的颠来倒去说个不停
郭四子接到通知带着周父跑过来看情况,看见门口跪的跪疯的疯,还有一个断气睁眼的,他进屋舀了一盆凉水对着月兰泼过去。
月兰清醒过来看着她亲手造成的悲剧,头一歪承受不住昏死过去了。
郭四子上前对着月辉就是几个大耳刮子,“俺跟你说的话,你当成耳旁风了是不是?俺让你有担当一点,结果今天才正月初二,你就由着你姐弄的家破人亡!你是不是要你们全家跟你姐一起去死?都死干净了你心里才甘心?是不是呀?”
月辉没什么生气的任凭郭四子打,今早豆丁还在跟他笑,这转眼孩子满脸血糊糊的,他出窍的灵魂飘荡的都不敢回体。
周父回头对身后的孙子们轻声吩咐道,“把人抬屋里搭灵吧!”说完叹了一口气背手走了,走到二孙子跟前停了一下也没说话。
夏生只感觉遍体生寒,他早就后悔前天晚上教唆妻子出面闹腾了,他当时只是气不过爷爷的偏心。
都是孙子呀!为什么看待却是不一样?他要是知道会是现在这般下场,打死他也不会在意那点东西了。
同样遍体生寒的还有稻香,她眼底深处充满了后悔与懊恼,这一切的导火索都是她开的头。
夏生失魂落魄的回家,二话不说把玉霞的东西打包好要送她走。
“周夏生你没有良心,俺为你争东西你倒头来这么对俺……”
“月辉家翠红撞了门,豆丁被月兰摔的当场死过去了,石头岳母被气死了,人躺在地上还没抬进屋里呢!只因为月兰跟你一样不甘心被送回去,搅的兄弟家家破人亡,”夏生一字一句认真的对玉霞说完。
玉霞闻言浑身打了一个冷颤,她张大嘴巴怎么也想不到,怎么会有如今的下场?月辉家破人亡了,那周家不得活吃了她们吗?
“当家的,俺只是气不过月兰得了便宜还卖乖,爷爷又不是她男人一个人的爷爷,大家伙不都是同一个亲爷爷吗?”
“谁又是讨来皮外的呀?她凭什么事事都要多占一头?那吃的喝的用的俺也不计较了,可是那田俺就是死也要争到底,俺争的又是三叔给她男人的田,她凭什么拿强拿大?非要爷爷手里的大头田?俺就是不服气爷爷偏疼四叔子,”玉霞捂着嘴哭噎着诉说委屈。
夏生眼里闪过无数的泪光,他心里也是同意妻子的说法,“你先回去住着吧!别等着回头找你算账了走不掉,毕竟月辉家转眼间破了。”
玉霞抽抽噎噎的捂着脸哭,不得已跟着夫君出门回娘家了。
甜瓜马车恨不得肋下生翅,不停的抽打马屁股,到营子乡一个时辰的路,被他生生赶成了小半个时辰。
“大夫救命呀,俺求求你了救救人呀!”月贵抱着孩子跳下来冲进药馆里嚷嚷。
泥鳅跟石头抬人紧跟后跑进去,甜瓜把马车交给药童,进去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给了大夫。
大夫馆里看着三人急嚷嚷的进来,大小都是血人,郎中们也赶紧挽起手擦人拿药。
一时间药馆鸡飞狗跳的忙起来,药童们打水的打水,擦人的擦人,煎药的煎药。
“贵子兄长,要不就算了吧?”泥鳅看着药台上的母子,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妇人之仁了,要不是他多嘴同意,今天也许不会弄成这样。
月贵惊慌的抬头看着泥鳅,“别算了,俺打心眼里是自愿的,别算了……”
甜瓜脸上闪过不耐,不经意间触到他哥的眼神,只能按耐自己刻薄的语言。
石头沉默的看着屋里的一切,懊恼又无比痛苦愧疚。
月兰晚上醒来缩在床角抱着腿,她不敢下床走动,也不敢面对兄弟的眼睛,自嫁来婆家后,她一直很自豪自己拉拔了两个兄弟成人。
还为大弟成家立业了,如今的童家两兄弟走村里谁不高看他们一眼?可是怎么转眼间就……
窗外呼啸刺骨的寒风,都不及她此时心里的冷,她为什么要去推翠红呀?月兰自己都没想清楚,她怎么会去推翠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