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跑了四五天总算人情往来结束了。
“贵子,你明天回丰安庄一趟,把年礼送回去交给石头分了,你大姑父的东西到时候由他们自己带回去,”周兴平核对了一下年礼的东西交代道。
“明白了三叔,”月贵看了看东西点头答应道。
“去屋里结你的工钱去,”周兴平拍拍月贵的肩膀笑。
“俺不要……”
“去吧去吧!你不要你三叔来年还怎么让你做事?”周父抽着烟出来劝道。
月贵不好意思的低着头进屋了,“三婶。”
水清闻言抬头笑,拿出四个五两的银子给他,“这是你的年工钱。”
然后又给了五两银票,“这是你的过节钱,这一年你忙的脱了一层皮,明天回去送东西的时候,给自己也带一只羊回去,还有两盒篮盒子糕点,你哥哥也有一只羊,那是你小姑父给的。”
“酒和菜啥的你三叔会给你搬车上,水鸭子你爷也都给你准备好了,年下再来一趟把菜清走,后面你就可以回去过个安稳年了,过来按手印吧!”水清简单的交代完把账本递给月贵。
“三婶给的太多了……”
“不多不多,都是你该得的,刘管事我都舍得给他二十两,你还能不比他强吗?快按了手印去帮忙分东西,府城这边的东西还没分呢!”水清笑呵呵催促月贵。
月贵闻言赶紧按了手印,出来欢天喜地的帮着干活,忙了一天分完肉,第二天拉了满满一车东西回了丰安庄。
“这都是三叔给你的?”月辉看着一地的东西惊讶的问弟弟。
“嗯,还有俺的年工钱,”月贵掏出二十两银子给他哥,剩下五两他要留着用了,一个管事总有来往人情吧?偶尔不得请人吃个饭喝个甜水吗?
月兰看着稳重成熟的弟弟,又看了看二十两的工钱,张了张嘴落寞的坐在角落里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月贵余光看着面容枯槁的姐姐,心里一阵酸的难受,他如今虽得三叔的重用了,可是这都是姐姐带给他的。
“哥,俺去把东西送给姐夫了,这些都是他们的年礼呢!”月贵出去一年回来,跟姐姐面对面也不知说什么了,以前心里会有点埋怨姐夫的,自他在黄皮坡过了几个月生活后,突然发现不管穷家富家,就没有他姐姐这样过日子的人!
他不得不承认姐姐做的确实过份了,要是在严厉的人家里,她姐姐早就被人轰了出去,周家现在还能容忍姐姐住着不撵走,算是做的仁至义尽了。
可月贵心里始终都不愿放下,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做管事,将来做好了说不定他姐还能被接回周家去。
月贵出来把东西送去石头家,“姐夫,这些是三叔吩咐俺送回来给兄长们分的,大姑父那边他们会另外再给,让你们不必留了。”
石头看一身沉稳的月贵,脸上再没了往日的愁眉和懵懂,脸上身上更多了一些干练和成熟,你这一年历练的如何?我爹有没有对你很严厉?石头温和贴心的询问月贵日常。
“挺好的姐夫,三叔没有对俺很严厉,每天几乎都是手把手的教俺带俺做事,现在府城那边的大小事还几乎都是交给俺办理了,”月贵摸着脑袋腼腆的笑道。
石头闻言眼底闪过一抹思绪,快不可见的恢复了笑脸,“东西已经送到了,你回去跟你哥说说话,还有安慰一下你姐,她……。”
“贵子,姐夫也是一个男人也要养家,上有爷奶爹娘,下有孩子的,我总不能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吧?那我何谈念书呀?首先孝顺都谈不上别的就更不用说了,我做什么样平安兄弟都跟着学呢,等以后你和……你成亲了就知道两难了!”石头说完低落的叹了一口气。
明天你来我这边吃个饭,我们好好说说话,”石头抬手细心的给月贵掸掸身上的雪花,一如以前他没长大的时候。
“好的姐夫,月贵看姐夫眼底隐藏的挣扎痛苦,晓得他深了浅了做的都不对,也明白他左右为难的尴尬境地,心里想回去整理下他带回来的小玩意,明天见孩子了好拿出来哄哄玩。
晚上童家人坐在一起沉默的吃着饭,咕嘟嘟的热锅子冒着热气。
童父哼哼唧唧了半天,见两个儿子不搭理他,他斜眼看着闺女抬手拿碗对着闺女砸去,“丢人现眼的东西,坐在这里给谁上晦气……”
“啊……”月兰被砸的仰头倒地,额头上立刻多了一条血口子出来,脸颊也变得红肿了起来。
事情发生的突然,月贵想也不想的拿起手边滚烫的开水,一丝不犹豫的泼向童父。
“你……”童父被烫的叽哇一声捂着脸打颤。
“你要是再敢对俺姐动手打她,下次可就不是开水泼你了,你又不是俺们爹了,你凭什么还来俺们这里挺死?”
“俺们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还给你伺候的生出熊胆了?要不是因为你没脸没皮的上闺女家闹,俺姐能被婆家不喜往外撵?不乐意在俺家待滚回去找你的宋寡妇,”月贵火冒三丈的看着童父,冷冷起身去扶他姐姐起身进屋。
月辉面色暗沉的看着童父不说话。
翠红抱着孩子坐在角落喂饭,没参与童家的任何一方纷争,仿佛她和孩子与童家没有任何的关联,在她心里童家老的没有德,小的心思又毒又蠢,偏偏可怜了丈夫和小叔子两兄弟,被拖累的不死不活的没出头日
“豆丁吃饱了吗?”翠红温柔的问儿子。
“饱了,娘你吃,”豆丁懂事的把饭往他娘嘴边送。
“娘也吃饱了俺们回去睡觉了,”翠红放下碗抱着孩子回了自己家,进屋从锅里盛了冷饭泡水将就吃了一碗,吃饱带着孩子上床休息过去。
转眼并不热闹的屋子变得更冷冰了,屋外的热锅子散发着浓浓的香味。
“贵子姐怎么办呀?你姐夫已经被他爷奶托人说亲了,俺再也回不了周家了,姐还活着有什么意思呀?”月兰抬起泪痕斑斑的脸看着弟弟,红肿的脸上都是血,看着就跟疯魔了一样。
“谁告诉姐,周爷爷周奶奶给姐夫说亲了?”月贵蹙眉语气生冷的问道。
“小弟,周家的人还哄你去帮他们干活呢!周家两个老不死的,就是心里打算给你姐夫说亲了,那两个已经被周家接回来了,就俺还没有被接回去,他们不是给石头说亲了是啥?”
“上上个月,石头小姑专门回来处理的这事,不信你去问辉子去,你说他们周家人亏不亏心呀?把俺送回来又不给你成亲,也不许你姐夫接俺回去,他们周家是不是想让俺们童家绝后?”
“贵子你要还是俺亲弟弟,你现在就去找你姐夫要个说法,周家要是不答应把俺接回去,你就别给周家人做事了,还有辉子,也别给周家人种田……”
“不行,辉子的田不能松了,庄里人都在等着捡这个肥差呢!他在周家人面前说话没有你有份量了,这事还是得你去……”
“贵子就你去跟你姐夫说,把俺接回去好不好?你是周家专门费心血培养的,你只要说不把俺接回去,你就不给他们家管事了,他们肯定会把俺接回去的。”
“贵子,姐求求你了,你帮帮姐吧!你出息了石头高看你一眼,只要你开口了,你姐夫肯定会答应的,你姐夫以前说漏嘴过,俺之所以回不去,不是他不愿意要俺了,是因为他爹娘不开口同意俺回去。”
“还有周家那两个老不死的,他们也不同意俺回去,现在你是周家的大管事了,他们不看僧面看佛面,只要你开口俺肯定能回去的,贵子你帮帮姐呀!”月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咚咚的嗑起脑袋,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滴在地上。
月贵浑身像是浸在冰窟里,冷的他不由自主的打起来寒颤,脑海里闪过姐夫欲言又止的样子。
“贵子,你看在姐从小养你长大的份上,你去说好不好?行不行?你是周家未来的女婿,你开口俺公婆不会驳了你的面子的,”月兰红肿着眼睛,泪眼迷蒙的看着弟弟一言不发。
她起身冲着门板也学翠红撞了过去,月贵急忙上前挡住他姐,脸上已经不是铁青难看的模样了,内里知情的人都说他是三叔内定的女婿,只有他自己明白,这事八字没有撇,三叔三婶提都没提过影儿,甚至在黄皮坡也只对外说他是儿媳妇的弟弟,自己家培养的管事。
屋里几个人顿时一阵慌乱,没看见进门边有个人影悄悄的离开。
童父捂着脸扶墙走过来,“看到俺这个闺女你姐了吗?她是无赖呢!周家就是再把她接回去还是得送回来,”他讥讽的说完脸上毫无父亲的怜爱慈祥。
“让俺去死呀!俺活着还有什么劲呀?俺有家也回不去的,”月兰哭闹着非要上吊撞墙。
“好俺去说,俺把你送回姐夫家去,”月贵低沉的声音里像似割裂的缎带。
“真的?”
“贵子不行……”
月兰脸上扬起笑容急忙上前拉着小弟,打断了自己大兄弟的话,“贵子,你……你真的要帮俺送回去吗?什么时候送?现在就送好不好?”
“贵子你一旦携恩要求了,三叔三婶就不会用你了,你明不明白呀?你这一年的苦真就白吃了,姐姐如今这样就算回去了,下次送回来你又能怎么办?大管事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机会的,你……”
“没关系的贵子,你帮姐回到了周家,等明儿俺让你姐夫去府城,找他爹给你还要大管事做,你做大管事反正帮的也是你姐夫,比外人强,”月兰一副小事的欢喜模样。
月贵脸上反而平静了下来,“哥,年外给俺准备说亲吧!”说完匆匆的逃离了家里,来到他姐夫门前看着地上厚厚的积雪,他感觉眼前一片茫然的寒气。
“你满意了?贵子的大管事要丢了,你整天到底要闹什么?是不是俺们兄弟都跟娘一样死了你才开心?是不是你过的生不如死,俺们兄弟都跟着上吊抹脖子?是不是呀?怎么样才能还完你的恩情?”月辉红着眼睛怒吼他姐姐质问道。
“你吼什么呀?你没本事让俺回去,还不许贵子帮姐想办法吗?还有你,不许给贵子说亲,俺那小姑子不是喜欢贵子吗?你放心贵子的管事不会丢的,”月兰轻笑着一副可控的范围模样。
月辉的愤怒彻底的冷了下来,“你回了周家后,俺们兄弟欠你的恩情算是还完了,”他说完转身急忙跑出去看情况。
屋里彻底的安静了下来,月兰一个人哭哭笑笑了好半天,完全没把弟弟的话放在心上,亲姐弟有什么隔夜仇的?
石头坐在屋里烤火较正平安的作业,月贵走进来他温和的抬头笑了笑。
“小舅舅,”平安仰头脆声喊了一句。
石头露出笑意从背后拿出不少玩具,“平安给你的。”
“谢谢舅舅,”平安看了他爹一眼接过东西,高兴的拿去屋里玩了。
“姐夫,”月贵轻声喊了一句就没话了。
“嗯,”石头似有若无的嗯一声,看着火盆没出声询问。
门口月辉不停的徘徊着,脸上都是说不出的烦躁不安。
“时候不早了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姐夫,俺姐真的一点回来的希望都没了吗?先不管三叔三婶同不同意,就说你愿不愿接俺姐回来?”月贵开口打断了石头的话,目光直逼他姐夫不容他闪躲,似乎非要一个明确的结果。
石头拿火钳子拨了拨火,看着火盆发了一会呆道,“你希望姐夫怎么回答你?”
月贵张了张嘴良久道,“能不能给俺姐一个机……”
“贵子,有些话不应该抱着侥幸的心态问,不说出来是免得坏了情份,方便彼此留个脸面走动,这一点你应该更清楚呀?”石头脸上没了和蔼的笑容,眼底都是说不出的失望和遗憾。
“姐夫……”月贵脸色刷的一下苍白起来。
石头放下火钳子,认真的看着月贵道,“你开口了我不驳你的面子,你也别认为我爹那里非你不可,我娘这人做事,向来不希望私事参杂坊子的事,她一直认为管事那就是能者居上,你为什么能做管事你心里最清楚,从你进门那一刻我心想你应该不会开口的,结果你拐着弯的开口了。”
“你姐我能接回来,但是不是以我周岩朗的娘子名义回来的,周家的房子会有她一处安身地,而我还是会续娶娘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