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这是我和你奶奶给五妹准备的,那一包是你小姑准备的,布匹啥的,都还是以前的老样子,”水清递给继子两个沉甸甸的首饰小包裹,还有桌子上他媳妇头一趟进门的礼物。
“娘……”石头讪讪的低下头喊了一句,眼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
“好好过日子吧!”水清微笑着说了一句。
心里想着,过不到一起分开不是很正常吗?何必痛苦的非得成为怨偶?这孩子看着软绵绵的,做事还绵里藏针呢!
“母亲……你和爹不责骂我吗?我让你们……”石头鼓起勇气又开口断断续续询问,一句话没说完卡在哽咽的喉咙里,再也说不下去了。
水清敛起微笑不冷不淡的看着他,“石头,你二十几了?”
“整二十七岁了……”
“你晓得自己的年龄就行,平安也有七八岁了,归安过完年四五岁了,你不仅是周兴平的儿子,你还是你两个孩子的父亲。”
“你做什么、怎么行事,如何行事,都是他们兄弟俩最好的夫子,大可不必事事都经过我们的点头同意,我与你爹,带着你爷奶以后长居汾阳城,丰安庄的一切都要你自己做决定了。”
“孩子总是要放手长大的,爹娘不可能永远替你们张开翅膀遮风挡雨,长大了,是鹰就勇敢的飞,是家禽就老实的乖觉吃饱安好,没有任何可以既能高飞,又不承担危险的天地,冬天雨雪地里的野物都晓得,环境适者竟存的道理,你明白吗?”
石头听完倏然脸上血色尽失,张嘴讷讷了半天吐不出一句话。
水清看门口一闪而过的身影,面上再次浮现笑意,“我去你姑那边看看去,”说罢也没等石头回答她,抬脚三两步出来看,门口空空的什么人都没有,眼里闪过一抹嘲讽。
莲花家热闹的都要炸房顶了,水清走进去笑道,“怎么马车还没来吗?”
“应该快来了,再不来几个小家伙可就炸窝了,都急吼吼的等着去看闹天宫呢!”莲花眉开眼笑的指着平安他们笑。
十多个孩子在院子里,个个头上都绑着东西当装饰,看着花里胡哨的搞笑。
“这一看就是他七叔惹的祸,”水清笑着白了一眼自己的小儿子。
周母也笑眯眯的坐着看孩子闹,偏着头看小孙子言,“得亏他七叔猴泼,要不哪能群住这些小皮猴子的!”
玉霞秀芳在边上保持着不出错的笑,不像刚成亲进门时候的肆意了。
周母余光看了眼底多了些满意,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好。
水清跟莲花不经意间互看了一眼,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无奈的笑意,估计几年前的事吓怕了,如今这也太拘谨了!热闹的正月年呆坐着怪无趣的。
“麻虾,去门口看看你泥鳅兄长找的马车来了没有,”莲花对着淘气的儿子吩咐道。
麻虾玩的正兴头上,被老娘吩咐了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去门口,刚到门口,转身对着院子里兴奋道,“兄长回来了,小宝快来坐马车呀!”
院子里的孩子们一听马车到了,一窝蜂的欢呼着跑去门口坐马车。
“晚上回来看不捶你,你姥爷姥姥,还有你嫂子们都还没坐,你倒是……”
“新正月的别三句话不离打孩子,俺跟你爹不爱听,”周母起身扶着大闺女和玉霞,面色不善的看着老闺女说道。
“是是是!都是俺这个老丫头不会说话,惹俺的老娘亲不痛快了,”莲花无奈的笑倒在她嫂子身上认错。
“娘俺们赶紧坐马车,门外的孩子们恨不得长翅膀马上飞过去了,”莲慧温笑着催促老娘。
“这边坐马车已经开始走了,甜瓜回家去通知你爷他们准备一下……”
“我爷不愿意去看戏了,”甜瓜低头整衣服打断了他娘的话。
“为啥?前天昨天不都爱看的很吗?”莲花不解的看着侄儿。
“玩花牌马吊兴头了呗!”甜瓜笑道。
水清闻言语噎,余光看门口的人挺远的,开口道,“你回去找你爹,就说你四嫂的见面礼娘给你石头兄长了。”
莲花扭头看着她嫂子眼里闪过疑惑。
甜瓜原本漫不经心的态度,一听石头兄长,眼里闪过不耐烦快不可见的,嘟囔道,“我现在回去通知。”
屋里走没人了,莲花拉着她嫂子去偏屋说话,“嫂子,石头什么态度呀?”
水清无聊的坐在火盆边,“那孩子心里有点怨怼我跟你三哥了……”
“他凭啥怨呀?路不都是他自己反反复复折腾选的吗?一会一个花样的,咋的,他过的不好了,还是你们按头让他过的不好的吗?”莲花腾一下起火了。
水清淡淡的笑了一下道,“不用理他,心思不用正业上,整天伤春悲秋的没个正形,不值得我们生气伤心,我跟你三哥不是对他的小家庭漠不关心,是我们说了一句深的话,月兰听了都有七八种意思,自己在家琢磨到最后,就是我们偏心偏没影了!”
“花儿,我今天还就承认了这句话,我为什么不能偏心呀?我嫁给你三哥的时候,他除了有俩孩子还有什么?如今我们有田有庄子有点小钱,可这是我努力奋斗的呀!”
“家财并不是你三哥娶我的时候老底子,说句打你三哥脸的话,我进门第一天起,你三哥爷三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打鱼的鱼税钱都是我给的,我怎么不能偏心我孩子了?”
“我还记得丰安庄房子,刚盖好的时候,我们回去过年草沫子言语冲撞我,是我的儿子泥鳅,第一个冲进来护着我,你说我如今有的东西,为什么不是我儿子的?”水清言语清冷的看着门外质问道。
莲花面色凝重晦暗不言语。
“我跟你三哥可没有薄待石头,我们刚成亲头两个月,幸运的打到花鱼卖了,决定去李家湖定居的时候,我们是不是第一时间就帮石头买房子了?”
“这事你是清楚的,等我们真正第一年赚了钱的时候,买田还是跟他爷他小姑父一起去的丰安庄买的。”
“田地也是当时就决定分了,后来兵乱石头正式成亲,我跟你三哥算是清楚明白的交割清楚了吧?”
“我们现今有的这一切,是我们这几年起早贪黑忙碌的,酷暑的时候,他们躲家里纳凉喝冰汁,我在府城低头洗鱼泡,你三哥不要命的下湖打鱼。”
“严寒的时候,我不顾冻伤手剁肉灌肉肠,你三哥浑身湿透飘在湖面打理水菜,他们烤着火盆,高谈阔论爹娘的薄待,而我的三个孩子,下学帮我洗肉肠、煮饭,喂家里的猪,就冲这些做为,我们的东西给我儿子泥鳅他们给错了吗?”
“没有错三嫂,你们现有的一切都该是泥鳅他们的,至于石头,他若心里不平衡,那是他自己的问题,”莲花脸上浮现冷笑。
别人不管怎么想,她是最有资格做这个评判的,她一家跟三嫂一家都是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吃了无数的苦累才有的好日子。
门外的人影悄悄的进来,又悄悄的走了出去无声无息的。
水清起身到门口,目送石头媳妇消失的背影。
“还真是她!”莲花压抑着愤怒的声音,咬牙切齿的说道。
“是个有心的人,至少心里眼里能装事,比月兰那个横冲直撞的蠢人聪明多了!”水清讥讽的说完。
“俺还真当她是个好的,要不是俺初二晚上无意出来,碰见她在门外听话,俺对她还真是忽略了,”莲花脸若寒霜的都瘆人。
“算了!明天一早他们就回去了,为这么点事翻脸不值得,不过我刚跟你说的话都是真的,丰安庄的事我是不打算问了,你三哥爱管他自己拿主意去。”
“石头那孩子如今学会了蔫坏,管多了最后里外不是人,”水清说到这脸上露出玩味的笑意。
“三嫂怎么说?”莲花压着怒火问。
“看着蔫不拉几的一副立不起来的样子,结果骂名都被我们当爹娘和他爷奶背了!他反倒是不动声色的……”水清说着说着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
莲花皱眉还没理解通透她嫂子话的意思。
水清侧头看着她笑,“石头必定是平时偶有言语对他媳妇说了两句,而且都是假装不经意且多次数的说,要不他媳妇不可能,对我们府城这么熟络和听门的做派。”
“我猜石头肯定在他媳妇面前表现的,是苦闷至极以及被月兰折磨的苦不堪言的模样,然后有意无意的暗示五妹,表示她上有公婆祖辈心狠偏心,对她夫君这个有爹没娘的孩子不闻不问的。”
“平时我们不回去没法跟人解释,庄里的风言风语传的便越发离谱,再加上丰安庄谁不知道石头软弱?”
“所以他教家不严没人说他,就连他媳妇月兰的咒骂怨恨,都被我跟你三哥莫名其妙的背了,他现媳妇这几天的做派,要说没他说的原因,我是打死都不信的,另外一半想是他媳妇娘家亲人给的建议。”
“他……亏的他还念过书!俺毛鱼常说男人要坦坦荡荡的,石头咋变成了这样呀?”莲花气的都结巴了起来。
“他一直是这样啊,只不过我们以前没有往这上面想,,你想想,草沫子第一次说你三哥偏心的话,后来送回丰安庄草沫子争东西。”
“再后来,他爷提议买地基盖房子,还是草沫子第一个跳出来争房子,那时候石头的态度应该是李家湖的房子他也要,丰安庄的地基他不能没有,但是他爷则说两处只能选一处。”
“石头心里来回掂量后,通过妹妹的口试探到了我们的态度,决定顺势定居扎根丰安庄,这样还给了我们一个他懂事的印象,况且他爷还给分了田,所以他可以假装训斥草沫子说她添乱。”
“后面草沫子被嫁走了月兰进门,你还记得兰子进门的模样吗?她那时候不说贤惠吧!但是还不至于蠢的听不懂话吧?”
“可是兵乱五年里一大家子裹一起吃饭,总有人吃多吃少的问题,就有了撕破脸皮的争抢吃的暗斗,兄弟翻脸好说不好听,背后自然会跟自己媳妇说两句,女人家争赢争输了,当家人都可以装聋作哑推说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