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你大妹妹留了没有？”水清扇着风坐在门口，看着门外哗啦啦的大雨随口问了一句。
“莲花给送去了，”周兴平倒扣好碗筷走过来坐下搓泥丸子。
莲慧的情况在周家人的默许下，莲花每天不是给她送解暑的凉拌胡柿子，就是晚上三五不时给她连肉带饭送一份吃的，要不就是早上给她送肉饼子。
也就二十来天的功夫，她蜡黄的脸也变得丰腴了很多，这更让周父对肖家的行事表现失望到了极点，心里暗自后悔当日的冲动行事。
“鱼食为什么要用泥巴搓？”周兴平实在好奇的不得了。
“保腥味和臭味的，这些都是湖鱼喜欢的味道，你多搓一点带莲花用，”水清一边说一边把剁碎的艾草和锅灰搓一起。
“上个月莲花告诉我，今年挣到鱼钱了想买田，你什么意见呀？”
“我？我没意见呀！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办俺们就怎么办。”
水清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是男人一个家的当家人，我泼辣归泼辣但是对你还是很尊重的，你做事要是觉得该做就做了，不需要事事都回来经过我的同意。”
“我这个当家人还没你有本事，我非要当这个家干什么？再说了家里听你的话也不会出错，”周兴平一怂到底的说完了。
水清听了语噎半天，不是说老娘们当家房倒屋塌吗？转念一想周兴平的情况，觉得也不能怪他没主见。
“那我们年底有钱了就去买点田？打鱼也不能放弃了，等以后打不动鱼了，有田也是我们的退后路，心里踏实了做事才能注意安全。”
“好，”周兴平脆声答应下来。
“三哥在家吗？三哥？”李明远在门外喊了几声。
“我在家呢！怎么了明远？”周兴平赶紧起身跑出去看情况。
“码头那边扔小鱼了你要不要？”
“好好的扔小鱼干啥呀？李家人不要吗？”
“码头那边今天捞了好几网小鱼，俺们又不要晒小鱼干的，村口那边人家，几乎家家户户都晒了鱼，更不稀罕这些小鱼了，没人要小鱼就要倒了扔了。”
“我要小鱼明远，我现在就推车带筐去，”周兴平这还有放过的道理吗？
“三哥我再去通知周叔，四五网小鱼好几百斤呢，一个人肯定弄不回来来。”
“行！你去通知我随后就来了，”周兴平转身进小屋匆匆穿上簑衣，推车上堆着篮子匆匆的冲进了雨幕里。
周家父子推着车来到村口码头，雨势大的码头都能看见明水淹没脚脖子。
“周大叔，你们要小鱼把篮子扔过来，”码头渔网边一个小伙子喊了一声。
“麻烦你了顺子，”周父高兴的拎着篮子送过去。
李明远捞起周兴平车上的篮子，也跟着跑过去装鱼，码头的人负责倒鱼，周父负责把小鱼挑推车上送回去，就这样一来一回，父子俩在大雨中忙了来回四趟才结束。
下午一家人围坐在家里处理洗鱼，盛夏流火的七月无论下多大的雨，只要驻雨天晴不下了，天空马上就能晴起来，闷热的太阳半个时辰不到晒干了路面。
“这小鱼洗出来晒干最少有四筐鱼了，顶爹五六天捞回的小鱼！”莲花看着地上的鱼，开心的脸上都没消失过笑容。
“村口那边人不知道小鱼干值钱，不然哪轮到俺们去拉回来了！”周父也美滋滋的开心不已。
“码头上这次怎么捞这么多小鱼呀？”周兴平奇怪不已。
“他们开大船去南湖那边打鱼，那边人口家户多，大鱼还能等着俺们去打嘛？早晨下雨又大的看不清，今天出湖算是亏了！可是不出湖汾阳城码头那边又不愿意，只能捞几网了事，”李明远解释了一下由来。
“不是说这个码头是李家的吗？怎么还给汾阳城管呀？”水清听了奇怪。
“是李家建的码头，但是跟府城码头也是有牵连的，就连我们都是府城那边指派来的，村里李家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心里肯定有意见。”
“李家湖光李姓人家，就有一百八十七户人家，码头上做事的有三十来个人，本家李就只占了五个人，李族长心里早就不愿意了，那些李家人吵吵了很多次。”
“看吧！最多今年或者明年，码头就得换人换血的，本家李家不少年轻人等空缺位出来呢！”
“那是不是有一种可能，当初资助李家当官的，并不完全是李家湖的人？或者汾阳城李家也有出手了？否则李家湖这边不可能忍气吞声的。”
“三嫂这样说也有可能，李家湖这边的本家人霸道的厉害，真要是他们全部供出来的人，不可能给府城压制着，”李明远皱皱眉说道。
“那你们码头那里很难换人，府城不可能让村里李家独大做手脚，”水清说完起身活动走了一圈。
莲花听的云山雾罩的，“什么意思呀？”
“不管码头怎么变，它总不能不收鱼吧？俺们只管有人收鱼就行了，抢来抢去不都是他们李家本家的事吗？又便宜不到俺们外人头上来。”
“周叔这话说的是，别看我名义上是码头管事，实际就是跑腿的，内里斗的凶着呢！”李明远苦笑着说完。
“要是感觉受夹板气不落好，就放手不做了，回来跟着俺们好好打鱼挣钱，年底卖鱼了去买田地回来伺候，”周兴平突然说了一句。
周父闻言惊愕的看着三儿子，“怎么你们打算买田？”
“有田心里踏实一点，打鱼俺们也不放弃。”
“爹，三哥说的是呢！打鱼把命别在船头上的，没有种田保本安全，俺们年底卖了鱼就跟着买田吧！”莲花期待的看着她爹。
“我当然也想买田，这不是田贵嘛！唉……”周父失望的叹了一口气，拿起旁边的烟杆子抽了一口，愁眉苦脸的惆怅起来。
“现在说田还为时过早，一切都等年底有鱼钱了再打算，下午不出去打鱼了吧？”水清走过来问道。
“不打了，把鱼都洗出来晒上才是正经的，明天一早再出去打鱼去……”
“就在几人说话的时候，门口来了一个高胖的老太太，一脸笑容的伸头看进来。”
水清回头看，“我回去一会再来。”
“三嫂我陪你过去，”莲花放下手里的鱼起身。
“不用你起身了，她就是来给我看看胎相的，”水清对她挥挥手示意别担心，出来带着稳婆去了自己家。
稳婆笑嘻嘻的把手放她肚子上，她现在是半个月来一趟看人，没见过这么讲究的鱼户人家，对自己还是挺仔细的！
“小娘子胎相不错！”稳婆放下手乐呵呵的跟水清说完，接过看孩子的钱高兴的走了。
她也没往后面屋去了，坐在自己家院门口通风处凉着，拿起艾绒继续搓丸子。
晚上周兴平回来吃完饭，一直给她打扇子看着人睡着了，才轻手轻脚的又去他爹那边，十来筐小鱼一直弄到上半夜结束才好。
……
水清每天热的焦躁不堪，随着肚子越来越大，她越发的懒怠走动，每天也就早上凉快那一会活动活动，剩下时间都躲在屋里不出门。
午后睡在廊下通风口小息补眠。
“你这个不是打算卖的吗？”周兴平从小屋里扛出一个花缸来。
“这一缸你打开给分分吃了，其它几缸给送去镇上卖了，现在天热胃口都不好，正是开胃好吃的时候，”水清说完起身走过来，用木棒敲掉缸上的泥巴。
又接过抹布小心的擦拭着周边，解开油纸缸里一股酸甜的味道散发出来，她伸头看了一下透明的山楂汁，还有红亮亮的山楂沉淀着。
“给我拿碗跟勺子来！”
周兴平听了赶忙去锅屋拿碗和勺子。
“木勺子不要拿平常用的那个，旁边有一个没用过的，”水清对着锅屋补充了一句。
周兴平拿着勺子碗过来，看她小心的从缸里舀了一勺甜水，满足的喝了一口。
“喜欢喝就再舀一碗吃。”
“这个孕妇不能吃，你吃完舀一盆送去后面屋，交代莲花一声别给莲慧吃，”水清舀了满满一碗递给周兴平。
“我明天去镇上卖鱼，看看还有什么别的吃的给你买一点，”他接过碗吃了一口，水汁是酸酸甜甜的，山楂还是酸酸的跟糖葫芦完全不一样。
“天热有钱人家舍得花钱买这些玩意，你明天都给带到镇上雇马车去府城，找大的果脯铺子卖掉，千万别卖便宜了明白吗？”
“卖多少合适呀？”
“怎么也要二两吧？这一缸光糖就花了二百文钱，还有果子人工不都是钱吗？一趟带不下就多去两趟。”
“知道了，”周兴平喝完碗里最后一口放下，去屋里拿了一个干净的盆出来，舀了满满一盆连汤带果子的送去了他爹家。
“这是糖泡出来的？”莲花接过盆好奇不已。
“去年快过年的时候泡的，这个慧子不能吃别给她送了，晚上爹他们回来胃口不好吃一碗开开胃，吃完了再去俺家舀有一缸呢！”
“知道了三哥，”莲花馋的放下盆就舀了半碗尝尝，“嗯！山楂水酸甜酸甜的，”又吃了一个山楂，虽然有些酸但是味道真的很不错！
周兴平回来做了一个干净的草盖子，又把油纸原样的给绑好盖上，扛进堂屋放在角落里。
晚上周家饭桌上出现了一人一碗山楂罐头。
“这不是娘去年冬天做的果子吗？专门放糖腌的，娘不是说要给卖了的吗？”石头看着碗不解起来。
“你眼睛还挺记事呀！今天就是你爹送来的，你娘最近胃口不好拆了一缸，本来是打算卖了换钱的，偏偏你娘不能吃这个，只好便宜俺们吃了！”
“这个做出来应该挺费事的吧？”李明远咬了一口果子准备吐核的，结果里面空空的啥都没有。
“小姑父，这个要先把籽挖出来，然后还要熬水蒸出来，可费事了！我娘在家做了好几天呢！”
“怪不得这么好吃！是个仔细活，下个月等那边的果子熟了，俺们全都给它摘回来做了，”周父吃高兴了放下空碗决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