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子，这个糖水山楂你们收吗？”周兴平腿脚不利索的推车来到瑞昌鱼档问道。
“糖水山楂？”瑞昌掌柜子好奇的看周兴平。
“俺知道你是鱼档，就是觉得你们生意做的大，俺有好东西了想先紧着你挑选，你不要了俺再推去果脯铺子卖掉。”
“是什么样的东西我看看，”掌柜子被周兴平几句话说的眉开眼笑的。
周兴平赶紧从肩膀上拿下一个罐子，又拿出他自己带的干净碗，倒了一碗递过去示意他尝尝。
掌柜子端碗闻了闻，低头喝了一口咂咂嘴，又让伙计找来勺子，没多久的功夫一碗吃完了。
“你这个有多少呀？”
周兴平一听心里知道有戏了，“有十来缸，都是像俺推车上面这样的大缸。”
“十来缸呀！还是有点少了……”
“做这个费糖，做多了俺们也做不起，你要是喜欢俺们今年可以多做点出来，我娘子说这个糖山楂一年四季都可以吃……”
“给你三两银子一缸，今年有多少你就给我做多少出来，”掌柜子打断了周兴平的话。
“三两？”
“别看你缸大，我收了你的还要分成小罐子包装出来，也有自己的成本在里面，”掌柜子以为周兴平嫌弃钱少了。
“那俺这缸不给你，一个大缸要好几十文钱……”
掌柜子闻言笑起来，“不要你的缸，你明天把剩下的几个缸都给我送来，我直接让人腾空了都还给你。”
“那行，这两缸俺给你扛进去……”
“不用你了，你们来几个人把两缸东西扛进去，都稳重些别打碎了，你等着我让人给你拿钱来。”
很快来了四个伙计，合力把两缸东西抱进库房，也不用验看啥的，掌柜子都知道周家住在哪里，有问题直接上门找他。
周兴平接到钱期期艾艾了半天，“掌柜子，你知道这附近哪家卖冰吗？”
“你要买冰呀？冰可不便宜的。”
“我娘子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了，现在天热的她每天睡不着吃不下的，俺想给她买点冰回去用。”
“你出铺子朝着鱼街走到底，就有一家冰铺子，他家的冰耐用而且还不贵，”掌柜子出门口对着街底指位置。
“好的，谢谢掌柜子了，”周兴平千恩万谢的推车出来，来到冰铺子花了四百文钱买了一桶冰，找到马车往家跑的飞快。
当晚水清就睡了一个酣梦觉，第二天早上在说话声中醒来，出来看见周兴平跟一个陌生的车夫在扛东西。
“你起来了！锅屋我做好吃的了，这一趟送完回来我还得再带十几个大缸回来，估计要夜里才能到家了。”
“知道了，路上注意安全，”水清目送马车跑远，回屋里查看除了半屋子鱼算是都清空了。
马车中午跑到瑞昌铺子门前，门口停了一辆很华丽的马车，门口还有六七个伙计在站着不说话，他从马车下来掌柜子笑呵呵的迎过来。
“都拉来完了吗？”
“都在这里了，你数数总共是十缸，”周兴平回头指着马车紧挨着缸说道。
“这缸你下趟来送鱼的时候带回去行吗？我们现在就要拉走去别处了。”
“可以的掌柜子，”周兴平想也不想的答应道。
掌柜子回头对着伙计挥手，立刻来了好几个伙计，转瞬把缸放在另外一个车上，又把昨天的两个空缸放这边来。
他目送那辆装满的车走，带周兴平进去把帐结清，“十一月开始给我做小鱼干出来，我十一月底去你们那收熏鱼要带着走。”
“好的掌柜子，俺记住了，”周兴平装好钱出来，跟着车夫去了民窑场，看着一地的缸碗瓢盆挑半天。
“客官要什么样的？”过来一个黑壮的小伙子热情的问道。
“这样的缸怎么卖？”周兴平指着地上堆放的东西问。
“那个十八文钱，是属于瑕疵缸，就在缸沿这里瘪了一块，”小伙子说着还指出来给周兴平看。
“不影响用吧？”
“一点不影响用客官，就是看着不平整而已，怎么样来一个？”
周兴平摇摇头，“这样有瑕疵的缸，你给我来二十个，我再挑点坛子罐子之类的。”
“二十个？”窑厂小二睁大了眼睛，脸上都是不敢相信，大宗买主吗？
“没有吗？”
“有有有！客官不是还要挑别的吗？我带你去挑挑选选，”说完热情的带着周兴平进去选。
出来时候有不少人都在帮忙搬缸了，一个马车装不下，窑厂还帮忙出了一辆车，周兴平点完数进去付了一两银子，比他心里预计少了一半的钱，脸上不禁多了很多的笑容。
在窑厂耽误了两个时辰，两辆马车跑回李家湖的时候，天已经黑的很厉害了，回到自己家推门进去屋里乌漆麻黑的，他点上四盏鱼灯照亮，跟着车夫忙活了半个时辰，才把两车东西都卸完，出来多付了车夫二十文钱。
“老丈，十一月底我还雇你马车去拉缸回来。”
“没问题的客官，”车夫也眉开眼笑的答应好，周兴平是他赶马车遇见比较好的主了，好说话人也很大方。
送走车夫他回身插好门，走进锅屋锅里给他温着吃的，坐下狼吞虎咽的吃完饭，提着灯下了湖滩开始焖鱼。
一切忙完上去洗澡休息的时候，都已经进入了子时夜，屋里凉凉的温度很凉快，还能听到床上水清小小的咕噜声，买回的冰用棉被捂着最多还能用两天，他大后天决定去镇上找找卖冰的。
早上水清翻了一个身，脑袋碰到几个咯人的东西，睁开眼伸手摸了一下，是一个荷包里面装的鼓鼓囊囊的，打开数了数十九两银子，约么买缸花了一两多。
下床把钱放好活动一圈，出来吃个饭带着斗笠进菜园子，把多余的菜摘回来洗洗晒晒，又把周兴平捡回的水鸭蛋拎出来。
端盆出去挖了一盆土回来，兑水弄成泥巴糊，拿鸭蛋在盆里滚一圈泥巴，在盐碗里又滚了一圈放进坛子里装好。
一桶水鸭蛋刚好装满一坛子，这都是他们冬天的菜呀！盖好盖子水清出来洗干净手，带着草帽来到莲花这边。
“莲花，豆腐做完了吗？”
“刚做完三嫂，有什么事吗？”
“我做了几个菜肉饼子，你忙好了给送去莲慧那里，天这么热水娃子也不怕她中暑了，怎么天天让她跟来晒着？你多做点胡柿子给她送去吃。”
“肖家那一家人我爹真是看走眼了！我姐本来就是糊涂软弱的人，她公婆就闭着眼睛死知道要钱，这几个月要不是俺们养补她，她早就倒下了，没见过一家这样苛带儿媳的，明远哥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私下里跟我爹说，不行就让我姐他们先住他那边，先凑合这个暑热过去再说，我爹没答应他，只是悄悄的吩咐我多送点东西给我姐吃。”
“我晓得爹担心什么，无非就是怕肖家顺杆子上，自从俺们给菜开始，他们家连水菜都不捞了，天天坐等我们给我姐带菜回去呢！”莲花提起来都止不住的冷笑。
水清也不好发表意见，这个事情的源头在莲慧身上，她自己不争气别人再帮她，再可怜她都没什么用。
“你气归气又不能看莲慧热出事了，她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一热过就是两条人命，我帮你看着家，你赶紧把东西送过去，家里菜园子吃不完不也糟蹋了吗？给她也算是你们姐俩的情分，”水清善意的把碗端给了她。
“晚上你三哥回来我让他把菜摘了，明天我做点菜肉圆子出来，刚好他们那里有锅碗啥的，直接下了就能吃，比天天吃鱼丸好！”
莲花听了张了张口也没言语，手在身上擦了擦水，去锅屋带了一罐凉拌胡柿子，不顾热腾腾的太阳跑去了村口。
莲慧热的躲在树荫下有气无力的坐着，昏昏欲睡的脸上感觉特别疲惫，因为天天风吹日晒的人黑瘦的厉害，就算脸上没有血色，晒黑的皮肤也看不出来。
莲花跑上前伸手摸摸她的头，“人家都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倒好！嫁人了反而当个牲口用，也不知道你图什么！赶紧把胡柿子吃了，看你这样都快中暑了。”
莲慧干裂的嘴唇扯了扯想笑，扯半天都扯不出来笑，无力的抱着罐子猛喝甜水。
莲花心疼的用衣摆给她扇风，“你这日子能过就过，不能过也别把命送了，这正当午的天正常人都热的都受不了躲家里，你这么大的肚子能受的了吗？”
水娃子站在旁边脸上一闪而过难堪，小姨妹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实在是家里一个铜子都没了，这次鱼税交的把家里搜刮的干净。
“我没事的莲花……”莲慧对妹妹笑笑把空罐子递给她。
“都这样了还没事，跟你说的别不当回事，你要是晒晕过去，最先有事的还是你肚里的孩子和你自己，每天都看你们在村口挣钱，感觉过的一天比一天难挨，与其这样受罪不如不摆摊呢！”
“没摆摊过的有滋有味的，这摆摊见钱了反而穷的叮当响！把这肉饼子吃了，这是三嫂舍不得吃留给你的，”莲花从手臂筐里拿出两个肉饼塞她姐怀里。
莲慧看看水娃子，想给他留一个的，奈何在莲花的目光下，她只能都给吃完，吃饱喝足也不像先前那样站不住了。
莲花起身收拾好东西，看着莲慧郑重的说道，“姐，三嫂不可能永远从嘴里抠食分给你吃，她从怀上以来没有一天顺当过，三哥省下来吃的东西，她总是趁人不在家分你一半，你若是一直这样立不起来，娘家还能帮扶你多久呢？”
“你这鱼丸摊爹粗略的算计过，一天多的可以卖一二百个钱，少的一天也有五六十文，可是你看你这么挣命的赚钱，”
“每天来村里依然是饿的脸色蜡黄，俺真想问你咋想的？难道非要把你肚里的娃饿出事了才甘心吗？俺们最多给你送到三嫂生，后面的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莲花说完转头回去了。
莲慧沉默的摸着肚子看着鱼摊，眼里木木的没什么光泽。
“慧子……”
“水娃哥，要是家里实在不喜欢俺，就送俺回去吧！俺不能看着俺的娃儿没了，”她脸上多了一丝认真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