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沫子和絮子穿的如何?”莲慧带着两个女孩走出来。
“好看!丫头家就得这么穿,”莲花笑眯眯的夸道,灯笼红的袄子衬的两个小女孩多了很多娇俏可爱。
周母看了眼里也是笑容,“颜色太鲜艳了容易脏,慧子给她们找件旧衣裳套外面,明天才是正月初一呢!”
莲慧无奈的笑笑,只得进屋找了两件旧的给穿上。
三个男孩子也扭头跑进屋里翻脏衣服套在外面。
水清中午带着泥鳅起来,随便吃了几口算是完事,撵着泥鳅让他跟大孩子们去玩。
周家的锅屋忙的热火朝天的,莲花坐在椅子里包饺子,莲慧跟她娘在锅屋蒸煮炒炸。
一群孩子玩来打去的热闹,院里说话的声音都快冲破了屋顶。
半个时辰不到泥鳅哭着回来了。
“怎么了?”周父从堂屋赶紧出来问道。
“没事,泥鳅太小了追不上急哭了,他爷,给咱们看田的人家知道我们回来了吗?”
“应该知道了吧!怎么了?”
水清皱皱眉片刻道,“既然知道了应该一早就过来找你说田地的事情了,不是雇他们家的钱还没结吗?俗话说账是一年一结,他家不看重这份钱了?”
“三嫂现在问我才说,俺早上跟爹三哥出去转田的时候也奇怪呢!哪有看田的不急着要账的?”李明远走出来说了心里的疑惑。
周父抽了一口烟默了半天,“兴许忙着过年呢!”
“怎么可能爹,你说你给人看田没拿到工钱,你是过年重要还是要钱重要?”莲花放下饺子皮追问。
“估计是在忙车家大娃子的事,”周母端着一筐菜出来解惑。
“他大娃子出事了吗?”周父忙上前询问老伴。
“好像出事了,俺与村里人不熟悉没仔细听过,知道一点风声还是因为慧子,”周母小声对老伴解释起来,还回头看了一眼锅屋。
“俺最先看中的是车三娃子,他家也有意无意的托人来说过,可我又怕慧子嫁过去吃亏,那三娃子他爹你是知根知底的,老实巴交还是个庄稼的好把式。”
周父赞同的点点头,他对车旺子家的老二老三印象非常不错,年前到年后见过六七回了,回回干活看着都非常的实在,老四老五没怎么接触过不知道情况,反正他家老大是不行的,就是混不吝的滚刀肉。
“俺慧子嫁独根苗家里都吃亏,如果去车家那就是送上门被人欺负死,老实一对的人给家里当牛做马的也不落好,所以俺就说当家的不答应,随后就看了郭家四小子。”
老两口低低的耳语了好半天,周父不住的点头应该是达成了共识。
“老三、明远,这事俺们先不急着处理,正月看车旺子上不上门,他要是上门俺们就问问清楚,他要是不上门,我打算找麻雁庄老实的人过来种田,俺们不能被车家父子捏住了喉咙。”
“他爷这话我赞同,是应该要做两手准备工作,看他们这样的表现,远没有泥鳅爹回去说的那么珍惜。”
“唉!当初车老头看着也老实巴交的,要不三哥俺们咋能商量让他全包了,”李明远气恼不已。
莲花眼睛骨碌碌的乱转,这些话她也插不上嘴说。
“估计欺负俺们是外庄新搬来的人,”周兴平不冷不淡的说完。
水清回头看着锅屋忙碌的莲慧,“我有一个想法他爷听听行不行,既然车家的人不老实,咱们眼下就有一个现成的自己人可用。”
周父目光看向锅屋,脸上闪过豁然的笑容。
“兴平的妹妹就两个,花儿过的不说顶好吧!至少眼下日子要什么有什么,至于莲慧吗!我愿意给她五倾田当嫁妆,这两天他爷你们好好寻寻田挑出来,初五去镇上拉嫁妆正好上户就上莲慧的头上了。”
周兴平看着水清脸上的笑容,轻声答应到“好”!
“五倾田我这个当老子的陪送,俺家的田还是俺女婿看贴心,到农忙的时候我回来雇麻雁庄的人当短工,花跟雇车家一样的工钱,还不用时刻操心春秋两季的粮食,”周父秒懂儿媳妇的意思了。
孤儿寡母的过日子,闺女带去了田地嫁妆,老伴又在眼前看着守着,他们就是想欺负软弱的女儿都得想想,这样既能帮助了大女儿家,又能把田地的情况捏在手里,找这么个女婿不就是想让他跟着周家过吗?
周母回头看了看闺女,眼里闪过欣慰和安心,又看看儿媳妇眼里闪过羡慕,闺女要是有儿媳妇一半的心眼子就好了!
“既然如此决定好了,车家那边就晾着吧!一切都等大丫头成亲完了在定事,俺们去堂屋烤火,泥鳅跟爷爷来烤火,”周父背着手喜滋滋的走了。
“三嫂你没见过未来姐夫怎么敢……”
“怎么敢让他看田吗?”水清看着花儿笑的颇为神秘。
“你不是说他是鳏夫吗?还有一个瞎眼的老娘,这么说就是单门独户的人家了,一户人家突然有一个殷实的岳家了,换成你,你会长反骨?”
“我打个比方说,如果你姐的性格跟你一样,说不定三两年他会长反骨,恰恰你姐的性子是面捏的,他要是聪明的会跟他爷亲一辈子的。”
“为什么?我不明白嫂子。”
“你出嫁娘家给你陪这陪那,加上你的性子你言语里多多少少会看不起他,或者凌驾在他的头上,一个男人在穷在老实,他都是有自尊心的,两个人过日子说话时间久了便会肆无忌惮,这也不能怪你,因为娘家给足了你底气。”
“相反你姐就做不到你的爽利,你想想肖家的情况,如果他家是你过日子,你现在依然过的快活无比。”
“老三媳妇说的没错,你姐去了事事都以他为中心,岳家还把所有的田地让他看着,这在他看来就是岳家全力在帮他了,即使如此他也不敢多有想法,俺们周家有三个儿子呢!这样的岳家媳妇他不知足还想找什么样的?”
莲花反应过来了,“这么看两方都很满意嘛!爹这边田解决了,姐姐那边有吃有住还有帮扶,还是俺三嫂脑袋好使!”
水清听了无奈的笑,“有时候不是不讲亲情只顾算计,是世道如此莲花,你我乃至于草沫子长大以后,都不敢保证枕边人会不会变。”
“我说出来不是离间夫妻感情,只是让你明白人一生走到最后,总有情淡爱驰的时候,贫穷的时候夫妻恩爱两不疑,慢慢生活好了人的心态会发生变化,你也要在好生活里保持初心,这个世道女子活的束手束脚的明白吗?”
莲花懵懂的看着水清,似懂非懂的样子有些迷糊。
“你们可以吵闹、但是不能翻过往狼狈的一面,你甚至可以泼辣强悍,但是你不能不尊重你的夫君,更不能说话凌驾在他之上,你做好了自己他要是变你就任他变。”
“有时候族居生活都是不由己的,往往你占住了口碑名声,你就能站住一大半的立身根本,剩下一半就是你的孩子了。”
“孩子傍身吗?”
水清摇摇头淡笑道:“一个孩子的母亲被人指指点点的,她的孩子长大了有机会念书,被学堂的夫子们知道了,他就会比别人少了很多往上走的机会,哪怕她的孩子们很聪明,也背负不起母亲不贤的名,因为皇上最讲究孝友弟恭皆学问,诗书礼乐尽修齐。”
“我爹是秀才,我打小就常听他说这句话,所以明白学子的清白名声有多重要,即使你不喜欢当贤良人,但是为了你的孩子你装都要装学会,不过也不用装啥贤良的人,只要不生坏心恶人心就行了。”
“三嫂……”
“扯远了,”水清对莲花龇牙笑了笑。
周母默默的看了一眼儿媳妇,转身回锅屋继续忙碌,花儿听不懂是因为她生活才刚开始!
她这个生活走了大半辈子的人,几乎用尽了血泪懂了这几句话,眼下要不是两个闺女和一个儿子,她或许坟头都长草了!有出息的孩子是母亲的根也是母亲的底气。”
“贴门对联了!夏生哥冬生哥,”石头对着屋里高兴的喊道。
周兴平他们一直等到下午快傍晚了,车家一直没人上门来,周父大手一挥全家出动贴门联。
“三嫂,你说车家为什么不上门来?”莲花看没人在旁边偷偷的问水清。
水清低声附在她的耳边说道,“出在亲事没成上面。”
“他们打这算盘?”莲花顿时豁然开朗起来。
水清凉凉的笑了一下,“车老头最晓得咱们的田,所以才以老妻的名义托人来问莲慧,又观察到他爷对自己二儿子三儿子印象好,一个天天与人打交道的赶马车生意人,他在憨厚老实也是肚里有心眼的。”
“他想凭着自己有几个儿子,以及周家的都是孩子人丁单薄,想把雇佣关系变成亲家关系,在一点一点让周家神不知鬼不觉的去帮扶他们。”
“他怎么晓得俺爹会同意?”
“所以他打错了算盘呀!他就是太精明了才让你娘犹豫的,他明明有适龄儿子,偏偏挑了一个不合适的,我想他们家三儿子应该成过亲吧!”
“不要脸,”莲花脸色阴沉下来。
水清拍拍她,“不必放在心上他不敢如何做,这里是丰安庄杨家的地盘,咱们吃好喝好过好就行了。”
“三嫂说的是!”莲花闻言看屋里人也喜笑颜开了。
“吃饭了三嫂,炉子上熬的东西还要多久?”莲慧一路小跑来到偏屋问。
“这东西就放着慢慢熬,不耽误我们去吃年夜饭,”水清起身用锅盖盖着,把炉子火拨的很小。
“过年了!过年了!”泥鳅咚咚响的跑进屋里抱着他娘的小腿,这是他新学的一句话。
“是的过年了!你又长了一岁泥鳅,”水清抱着孩子逗他乐。
屋里点亮了两根红蜡烛一大把香,又多点了三盏鱼油灯,主要是屋里太暗了吃饭没氛围。
“老三放炮仗,”周父对着门外洪亮的喊道。
转眼门口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屋里满桌子的菜热气腾腾的。
“吃饭,”周父看三儿子进来了,大手一挥笑呵呵的说完,一时间杯盘碗筷动了起来。
周父带着儿子女婿大声的喝着酒,周母也是满脸舒心的笑容,并排跟周父坐在一起,不停的招呼孙子们女婿吃菜,还兴致很高的要了一碗酒喝。
这是周家有史以来最丰盛的年夜饭了,虽然人口不全却是最热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