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股人流从中原省江城市天沐国际机场出口处涌出时,司雪一眼就认出了温思雨。当然,首先是因为他比一般人要高出一个头。司雪看过他的详细资料,一米八五的个子,人也长得很帅,这两个特点,都能让他在人海中脱颖而出。但眼前的人,比照片上要生动得多。她突然对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且可以肯定,这种感觉不是从看照片上带来的,而是实实在在地感到与他在哪里见过面。她被自己的这种感觉吓了一跳!那些让她似曾相识的,是他那张俊朗的脸上,所显示出的那种儒雅和时尚中含有的一丝淡淡的古典书卷气。这些看上去自相矛盾的元素,却在温思雨身上和谐得近乎完美。旅客大多急急忙忙地超越他往出口处赶,唯有他不紧不慢地款款而行,仿佛不是身处喧嚣的机场,而是在丛林中漫步。这让司雪想到一个词:从容。司雪还注意到,不少女孩在与他擦肩而过时,都忍不住回头狠狠地瞅他一眼。回头率如此之高,不禁让司雪的心跳加速,一股红云漫上她的脸颊。天啦!这可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啊!我今天是怎么啦?她瞟了一眼站在身旁的司机小宋,见他正高举着手牌,全神贯注地盯着人流,才松了口气。
温思雨显然看到了小宋的手牌,可他并没有加快步伐,只是举了下手,示意他注意到了。脸上微微动了动,好像笑了,但又好像没笑。
司雪想,这大概就是他的笑。这也太装酷了点吧。本姑娘可是第一次到机场接人啊。想到这里,心中有点愤愤不平。她打消了迎上去的念头,反倒退到身后的椅子上坐下。她以为温思雨会走向举着手牌的司机,却不料他带着非常惊讶的表情径直走到自己面前,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司雪不知道温思雨如此关注的表情因何而起,更不知道他是如何认出自己是来接他的,但早就习惯了男人在她面前显露出的眼神和表情的她,只是慢慢站起来,平静地伸出手:“温教授,欢迎你。我是巨能集团的司雪。”
温思雨的表情有点复杂。他迟疑地伸出手:“谢谢司总。”
感觉到温思雨的茫然,司雪解释道:“父亲本想自己来接您的,可今天突然血压有点高,就委托我代表了,请温教授海涵。”
温思雨才明白,自己刚才的表情让她误解了,忙说:“对不起,是我刚才失态了,不是因为谁接,是因为你有点像我的一位故友。”
俗了点吧,想搭讪换个新招啊。司雪暗笑一声,但脸上依然是略带微笑:“呵呵。”
却不料司机一句话,搞得温思雨十分尴尬:“不奇怪,初次看到司总的人,都是这样搭讪的……”
“我让你讲话了吗!”司雪横了司机一眼。司机一伸舌头,一溜烟向汽车跑去。
温思雨摆摆头,苦笑了一下,掏出钱包,从中抽出一个塑料夹,犹豫了一会儿,又把塑料夹小心地放进了钱包。
司雪当然注意到温思雨下意识的动作,心想,莫非真有个长得很像她的故友?
这种尴尬的气氛一直延续到车前。小宋站在车前有点不知所措。原计划是董事长亲自来接,当然主客二人都坐后排,他直接拉开后门就行。可现在换成了司总,又事先没商量怎么个坐法。都坐后排吧,肯定不妥。司总从来没和任何男士同坐汽车后排,当然她爸除外。安排一前一后吧,照理应该客人坐后,可司总坐男司机的车,从来不坐副驾座位。因此他不知所措,拿眼睛瞅着司雪。
司雪没明白宋司机在车前发愣的缘由,用大小姐常有的口吻说:“愣着干吗?开门呀。”
倒是温思雨看出门道。他拉开后门:“司总请。”
司雪瞪了小宋一眼,低声说了声“谢谢”。便钻进后排坐定,心里却有点堵。因为她极不习惯和男士同坐后排。仿佛看穿了她的小心眼,温思雨轻轻给她关上车门,往前一步拉开前门,坐在了副驾驶位上。
司雪内心泛出一丝感激,不由自主地从后视镜中看温思雨一眼,恰巧温思雨也从后视镜中看她。在后视里两人眼光一碰,随即闪开。奇怪的是,两人同时想到同一个问题:我们真的在哪见过啊!
当温思雨走出机场候机厅时,一眼便看到坐在不远处的司雪。他差一点就把“谷雨”两个字喊出口!但理智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但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把她与谷雨分开。她们一样美得让人眩目:又细又长的弯眉下,一对微微往两边上翘的大眼,在LED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清澈而迷离。鼻梁像刀切的一般笔直,一直伸到鼻尖。薄薄的嘴唇小巧精致,红润得仿佛透明似的。这一切都与谷雨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是,谷雨的表情是谦和中含着一丝温柔,而眼前的女孩却右嘴角微微翘起,明显带着嘲弄的神色,整个脸上写着“傲慢”。她们太像了,如同孪生姐妹。但她们的气质却有别:一个是小家碧玉,一个是大家闺秀。
想到谷雨,温思雨一阵心疼:啊谷雨,亲爱的,我回来了。泪水一下漫起来。温思雨赶忙低下头,用左手支着头,右手悄悄地抽出纸巾擦了一下。谷雨,这个埋藏在他心扉深处的女人,是他朝思暮想的,也是他最不敢想起的女人。一想起她,心里就飘起了小雨。这雨会浸透眼帘,汇聚成一张望眼欲穿的脸,那是在最后的日子里,谷雨盼望温思雨归来时的唯一神情。这神情与后视镜中出现的神情,真是天壤之别。一个愁云密布,一个阳光灿烂。但她们的长相又宛如一人。他几次伸向钱包,想把随身携带的谷雨照片拿出来给司雪看,但又一次次打消这个念头。谷雨是他一个人的,他不想任何人看到她。
坐在后排的司雪,望着温思雨,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涌上心头。甚至眼前温思雨的后背,司雪都感到不陌生。难道我们真的见过?她仔细地把所有认识的人梳理了一遍,确信自己从未见过温思雨,但她心灵深处却无数次泛起一丝念想:我一定见过他!这泛起的冥冥念想中,甚至带有些许亲情的成分。这更让她大为惊讶!这感觉从何而来?而且挥之不去,连她自己也莫名其妙。
司雪信手翻看着温思雨的资料。
温思雨:原名温思宇,男,生于1988年1月1日,32岁,出生地:中国中原省,具体地点:不详。婚姻状况:未婚。国籍:中国(获英国长期居住特别许可)。国立剑桥大学教授,英国新能源联合会理事,国际新能源研究会会员,联合国新能源委员会专家组成员……
每次看到这里,司雪都会合上卷宗。她在想:如此年轻就拥有如此众多令人目眩的国际级桂冠,这简直不是人是神啊!她忍不住瞟了后视镜一眼,发觉此刻的温思雨脸上,满是凄楚,与下飞机时的满面阳光判若两人,让司雪大惑不解。
温思雨很快调整了一下心态,专注着一闪而过的初春印象。整洁的机场高速公路旁,成片的树梢抽出了嫩嫩的枝芽,路间的绿化带也开始返青,让人赏心悦目,心中的感伤也减缓了不少。小车驶入城区后,看到身着冬装的人群里,不时闪出摇曳的长裙,在乍暖还寒的春风中展示着多彩的金边。透过人流,他很快就被眼前的繁华震惊了:太多的高楼,太多的豪车,太多的城中花园,超过了他对中国的认知。其实,这种震惊,在飞机降落天沐国际机场前就有。当波音747盘旋在江城上空时,温思雨有种近乡情更怯的激动。但是当一座能与英国伦敦比肩的国际大都市展示在视野中时,他的情绪很快就由激动变为震惊了。这座他曾经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已经焕然一新,完全没有顾及他的感受,没留下一丝过去的影子。而天沐国际机场的规模,更是让他叹为观止!这是他见过的最宏大最现代化的机场。无论是华盛顿、东京,还是伦敦、巴黎的国际机场,都无法与之比肩。而江城市还只是一座二线城市啊!
从英国希思罗国际机场登机的一刻,温思雨魂牵梦萦的一句话,在眼前的春意盎然中,再次响起:我此番身负重担仗剑归来,中原,你准备好了吗?
“司总,下三环了。”
司机的话打断了温思雨的遐思,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司雪。她掏出手机,明亮的双眸却迎住温思雨的目光,这次两人都没躲开,只是万分惊讶:对方那睿智的眼神,实在是太熟悉了。司雪到底是女孩,她埋下头,盯着手机:“老爸,还有10分钟。”
小车还没开进巨能集团大院,激昂的中国国歌《义勇军进行曲》就扑面而来,让温思雨有一种久违的激动。他耳边响起司力夫在大洋彼岸的楚园说的一句话:“你的回归,不是在救一个企业,而是在救国家的一条腿!”
在一栋黑色大理石堆砌的高楼前,温思雨注意到,在乐队的右边,不少身着正装的人拥着一个老者和一位身材高挑的年轻女人肃立着。他们身边,站着一位手捧花束的女孩。人群四周,还忙碌着一大群记者。他们的长枪短炮对着汽车,如临大敌。受到如此隆重的欢迎,让温思雨颇感意外,而乐队现场演奏的国歌,更让他热血沸腾。
有人拉开了副驾驶的门,温思雨一下车便大步流星地向那位老者走去,那位老者也迎着他走过来。在闪光灯的照射下,他们四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老者说:“温教授,我们又见面了!”
温思雨赶忙说:“司董事长,谢谢,你们太隆重了!”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司力夫爽朗地笑了,“温教授,我可是在这里足足等了你两年的时间啦,能不隆重吗!”
温思雨也笑着说:“董事长,我可是用了两年的时间,才走完从英国剑桥到中国江城的路,怕是有两万五千里啊!”
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司力夫侧过身,面对身边的一位身着职业装的女士:“温教授,我向你隆重地介绍一下,这位是中原省科委新技术开发部的部长,江如蓝博士!”
温思雨赶忙上前一步,伸出手:“江博士,您好!”
不知道是感到他的手有点力度,还是对眼前这位彬彬有礼的俊男有所触动,江如蓝觉得脸上一热。她当然知道,她的脸肯定红了。她暗骂了声自己这样沉不住气,嘴上却热情地说:“温教授,中原省真心诚意地欢迎你。巨能集团有了你,就如虎添翼了!”
司雪饶有兴趣地瞅了面露娇羞的江如蓝一眼,用手捅了她一下,小声说:“遭雷击啦?”
江如蓝凶了闺密一眼。
接下来,站在司力夫身旁的那位女孩叶小妹向温思雨献花。温思雨也礼貌地与她握手。她偷偷斜了温思雨一眼,脸上顿时飞起两朵红云:太帅啦!
司力夫向站在后面一排的公司高层一一做了介绍,大家都用略带力度的手,表现出应有的热情。但是,温思雨明显感觉到有一个人是例外,那就是公司的常务副总孙渊。因为当温思雨跟他握手的时候,他的手很快地从温思雨的手中抽出来。他的脸上好像也挂着笑容,但是眼神里却闪过一丝阴冷,这让温思雨有点意外。同时体会到这一瞬的,还有司力夫和他女儿司雪。父女俩不约而同地交流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一名记者突然插入:“温教授你好,我是江城日报记者刘芳。新闻界普遍认为:你是本年度最重要的海归。请问温教授,你对此有何感想?”
温思雨此番取道欧洲回国,原想尽量低调,但还是让国内外舆论吵得沸沸扬扬,让他十分无奈,所以边走边说:“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刘芳追问:“是什么让你放弃海外优厚的待遇和显赫的头衔,毅然回国加盟巨能?”
温思雨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太政治,如果他一讲,就难免有作秀之嫌,所以他加快了步伐往前走,但是一大群记者跑上前,把他团团围住,为首的还是那个刘芳。她把话筒递到他嘴边笑着说:“温教授,你不能拒绝一位女士的请求,这不太绅士吧。你可是刚从英国回来的呀!”
温思雨显然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状况,所以他有点不知所措。还好,站在不远的江如蓝赶紧走过来说:“温教授,你就说一说吧,因为这个问题大家都非常关心,你怎么也绕不过去的,你今天不讲,到时候一有机会还会冒出来。”
司雪飞快地瞥了江如蓝一眼,用调侃的语调说:“温教授,你可不能辜负江部长的美意啊!”
江如蓝横了司雪一眼,没出声。
温思雨苦笑了一下,接过刘芳递过的话筒说:“各位新闻界的朋友,我如果用一句中国的名言来讲,那就是‘位卑未敢忘忧国’。其实,回国的这个念头,在两年以前,我就悄然升起了。我记得那是在伦敦国际能源峰会上,司董事长通过一些途径,向我传达了一个信息:真诚地希望我能够加盟中国巨能集团。我们国家在高科技领域,缺的就是话语权,而我研发的石墨烯电池,是世界首创。谁拥有它,谁就掌控了世界能源电池领域的话语权。所以我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项世界顶尖的科研成果,带回祖国去。经过两年的艰辛与坚持,终于如愿以偿,回到我朝思暮想的祖国!谢谢大家。”
人群中,立刻掌声四起。
在场人中,只有一个人理解温思雨一笔带过的“经过两年的艰辛与坚持”的含义:自从那次国际能源峰会以后,温思雨受到了各界的关注。到那个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谁掌握了这项成果,谁就在这个领域有话语权。而这个话语权,将给他所在国家带来巨大的经济效益。当然,也将极大地推动一个国家的发展。而中国在高科技领域,缺的就是话语权。所以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项世界顶尖的科研成果带回祖国去。为了平安地实现这一愿望,他辞去了剑桥大学等一切聘任的职务,只保留以他自己为法人的独立实验室。这样,他的一切科研成果,从法律上讲,完全属于他个人所有。从此刻开始,在这个领域,他再也不发出任何声音,渐渐地让自己淡出人们的视野,他就是希望大家能够把自己忘掉。这也算是兵书所言:韬晦之计吧。这一折腾,就是两年。此次回国,他还是不敢直接从英国直飞北京,而是借南亚的一次科研大会的机会,取道新加坡,才能顺利地回到中国。这一段经历,他只对司力夫讲过。
当大家要走进欢迎盛会大厅时,江如蓝感到她参加巨能集团的酒会不太合适,便与温思雨话别:“温教授,你们公司的家宴我就不参加了。我们后会有期。”
站在一旁的司雪马上接了一句:“好,以后经常约会。”
江如蓝和温思雨都听懂了司雪的话义,但都装着没听懂。
出于礼貌,温思雨应该等女士有握手的动作时,才能伸手。所以他回应了一句“以后少不了拜访你”,并没伸出手。
“那再见了。”江如蓝主动伸出手。此刻,温司雨才发觉右手上还拿着刘芳的话筒。他赶忙把话筒移到左手后,才向江如蓝伸出右手。这当中,江如蓝已伸出的右手又不好收回,只得在温思雨空出右手后,才向江如蓝伸出,这样一来,江如蓝的手就在温思雨面前停顿了几秒钟,等着温思雨伸手,搞得好不尴尬。
司雪悄悄在江如蓝耳边说:“手伸这么快,也太性急了点吧。”
江如蓝压着火气,不动声色地拖着司雪往门口走了几步,突然用指甲尖掂着司雪粉嫩的胳膊使劲一揪,疼得司雪尖叫一声:“哎哟!”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司力夫忙对温思雨说:“没事,她俩是闺密,常闹着玩。”
温思雨把麦克风交给一位工作人员,请他把话筒转交给刘记者。谁知落座后,那位工作人员又拿着话筒回来递给温思雨,说:“温教授,刘记者说,她会来找你要的。”
坐在温思雨身边的司雪听到这句话,有点走神了。她想到这个使小伎俩的刘记者,想到那位斜眼盯着温思雨的献花女孩叶小妹,想到机场国际厅的那些频频回眸温思雨的女人,甚至想到有些失态的闺密江如蓝,有些愤愤不平:这些人就没有见过美男子吗?突然,另一个念头闪出:他们关注温思雨与自己何干?难不成自己有些嫉妒了?她为自己的这些稀奇古怪的念头搞得心烦意乱,直到听到掌声,她才收回思绪。原来是温思雨讲完话。她一抬头,就碰到坐在桌对面的孙渊的目光。这目光带着疑问,还有点阴沉。
欢迎晚宴,是在公司豪华的宴会厅举行的。宴会厅内外,张灯结彩,乐曲高奏,欢歌笑语,人声鼎沸。原本应该在愉悦中进行的酒宴,却因为一个小插曲而阴霾顿生。
“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司力夫发表了简短的欢迎辞后,用李白的一句名诗结束了自己的祝酒词,接着说:“温教授,我血压偏高,不胜酒力,就让小女代我敬你一杯。”
司雪忙站起来,微微侧过身面对温思雨正待举杯,却不料孙渊从一旁插进来,把酒杯伸在司雪和温思雨的酒杯之间:“雪儿,你也不胜酒力,还是让我来吧。”
孙渊的这一举动,显然是越俎代庖了,极为失礼。而且在大庭广众之下,用“雪儿”称呼司总,也颇为不妥。
司雪顿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孙总,酒宴刚开始啊,你没醉吧!”她转过身面对温思雨,“温教授,我代表家父敬您一杯!”她绕过孙总的酒杯,与温思雨的酒杯响亮地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站在一旁的孙总有些尴尬,但他仍不甘心,讪讪一笑说:“雪儿,我……”
“孙总,打住!”司雪厉声打断他的话,“这世上只有我的家人才能叫我的小名,请你叫我司总。”
孙总本想在温思雨面前,展示一下他与司雪走得较近的关系,借此宣示一下对司雪的主权。不想弄巧成拙,出了个大洋相。他只好悻悻地回到座位上,自酌自饮了三坏。
温思雨也非常郁闷。想不到进公司的第一天,就被动地卷入到孙总与司雪的情感纠葛中,十分无奈。但这事又是因他而起,他不能不有所回应。他举着酒杯说道:“尊敬的司董,司总和各位同仁,女士们,先生们!让我们为了巨能集团的腾飞干杯!”
大家都站起来举着杯:“干杯!”
一次敬酒的高潮,化解了眼前的尴尬。但酒宴上的喜庆气氛却荡然无存了。
酒后,司力夫对女儿说:“你安排人带温教授去他的别墅休息。”
司雪喊综合部部长赵婷:“赵部长,安排人送温教授去休息。”
“叶小妹。”赵部长走到走廊上,“叶小妹,送温教授。”
“已经安排好了。”叶小妹边回应着,边兴冲冲地快步走来。看到风度翩翩的温思雨,显得有点慌乱,“呃,温教授,我带您去睡觉。”
话一出口,大家都傻了眼。叶小妹也意识到口误,吓得满面通红,说:“去您的别墅休息。”
或许是叶小妹的表情有点夸张,温思雨忍俊不禁:“没事,别紧张,走吧。”
“呃,我一点也不紧张。”叶小妹嘴里这样说着,脸却绷得紧紧的。
目睹这一幕,司雪哭笑不得。这赵部长也真会办事。让小女孩献个花什么的还行,怎么还把带去卧室的事也捎上了。她再看叶小妹,似乎什么也没发生,十分阳光地在温思雨身边走着,甚至还聊着天。这都什么事啊!
同样目睹这一幕,司力夫却有不同的想法。集团公司综合部,就相当于政府机构的办公室。综合部部长,就是集团的大管家。当初考虑人选时,常务副总孙渊极力推荐赵婷。当时,赵婷在候选人中,除了姿色过人外,其余条件并不长于他人,而且只是硕士学历。按公司规定,各部门一把手,必须具备博士以上学历。但由于司力夫比较依重孙渊,而且综合部并非公司科技部门,所以司力夫勉强同意了。后来,赵婷领导下的综合部,面貌一新,令司力夫刮目相看。但眼下这件事,却令人大跌眼境:居然让一个美貌少女,去招呼风度翩翩的男士的寝居。这应该不像赵部长所为,但恰恰就是她所为!她脑子进水啦?
叶小妹把车稳稳地停在一栋别墅前。她迅速地拉开后车门:“温教授,请。”
这是一栋典型的欧式别墅。面积不大,却非常精致。别墅共三层,但按欧洲人的习惯,三楼只是个尖顶,通常作储藏室用。上了七道台阶就是一楼正门。也可以把车从门右侧直接开到门前,然后从左边下去。门左是车库,门右是一个室内泳池。泳池对面,是一个临湖的超大露台,立刻让温思雨喜欢上了。傍晚时分,煮上一壶咖啡,邀请几个朋友,在露台上坐看夕阳徐徐西沉于泛着微波的湖中,那是何等的惬意!
温思雨边欣赏美景,边拾级而上,来到叶小妹身后。叶小妹用门卡在门禁处刷了一下,然后拉开门。突然,她看到一个巨大的怪物从天而降向她扑来,吓得她花容失色。温思雨也模糊地看到,门内有个什么巨大的黑东西轧下来。他大喊一声:“快跑!”巨大的黑东西就向叶小妹轧去。温思雨的心一沉:出大事了!来不及喊,就下意识地抱紧叶小妹急转了身体,本意在保护她,却不料转身后并不是平地,而是门前的七步台阶。温思雨抱着叶小妹重重地摔在台阶上,一直滚到草坪上。有几秒钟的时间,温思雨的大脑一片空白。叶小妹感受到压在身上的温思雨的沉重的身体,她尖叫一声,小嘴就严严实实地吻在温思雨的大嘴上。温思雨缓过神来,赶快从叶小妹身上爬起,一边拉起叶小妹,一边紧张地看向门口,那里却悄无声息。他看了娇羞无比的叶小妹一眼,也来不及解释了,说:“你立刻回到驾驶室,启动车子。如有紧急情况,开车就走。”
“那您呢?”叶小妹瞪着稚气的大眼望着温思雨。
“按我说的做!”温思雨武断地瞪了她一眼,然后从后备厢找出手电筒和一把大扳手,朝大门走去。
叶小妹冲着她的背喊:“你不回来我不走!”
温思雨没回应她,继续向大门走去。在手电光里,温思雨看到,在门边的地上,堆着一团黑布,足有一人多高。布的一头还挂在门上方的墙上。这块巨大的布,显然当时就挂在那儿。估计是装修时留下的,也可能是工人们的恶作剧。叶小妹一拉门,那块布就落下来。在黑暗中,头顶上砸下一块东西,肯定怪吓人的!他苦笑一下,喊道:“叶小妹,没事啦,过来。”
叶小妹走进屋,随手打开所有灯,看到那一大堆黑布,惊讶不已:“怎么会这样?”她一眼困惑地望着温思雨,随即又扑哧一笑:“温教授。”她满面通红地指指嘴唇,递过一张纸巾。
温思雨立刻明白过来,忙走进洗手间。镜子里的他,嘴唇被口红染得一片猩红。他苦笑了一下,擦净口红后走出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叶小妹,我不是故意的。”
叶小妹羞得掉头就跑出门,开车就跑。把温思雨说的“小心点”抛到脑后。
由于倒时差,温思雨一觉竟睡到上午10点钟。糟了,上午10点半还有个会!他快速地洗漱完毕。推开门,就看了一辆黑色的路虎停在门口。宋司机从车上下来,冲着他一笑:“温教授,早上好。这是公司安排给你的座架。”他一看,是一款顶配V8路虎。比他在英国开的车好许多。安排一辆路虎车,本是件小事,但可见司力夫对他是做足了文章的,心头不由一热。其实,人与人之间的友谊,往往是从许多小细节上体现出来的。他跨上驾驶座,轻踩油门,汽车就飞驰而去。
在离温思雨不远的一辆汽车上,有人拿着照相机拍下了从昨晚到现在的一切。拍摄者并不知道,他在门前拍摄的东西,以后差一点给温思雨和司雪带去一场生离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