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牙人

叶棨当街大礼谢过曹国舅之后,赶忙朝开封府走去。

当街大礼,不是因为他谄媚,而是因为国舅对他这个小吏维护。叶棨没有杜成那么重的心思,但他明白,今日国舅爷亲自带他去皇城司,以后皇城司的人轻易就不敢对他报复。

国舅爷看着这个远去的年轻人,点点头道:“年轻人,还不错!”

与曹国舅一脸轻松不同的是,叶棨满心的凝重。

他,那个,便宜老子,是个007!

诈死,是为了进西夏刺探敌情!

这种人,会不会认不出他这个儿子是假的?

很快,他就没时间多想了。

重新核对曲黄河一干人等的供词,叶棨终于发现其中的漏洞。

资助假曲黄河的那些人,在到达东京城之后每次给钱都是以“陌”为单位,而不是以“贯”为单位。

十陌才等于一贯,而陌这种货币计量单位,通常都是用于市井交易的,也就是零售业用的比较多。

资助假曲黄河搅乱东京城竟然以陌为单位给钱,这幕后之人,不是很富裕啊!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左军巡院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当初大理寺丞李仲昌自以为逃出生天,吃冰饮子的时候都舍得赏出一贯钱。

一贯钱什么概念,在东京城内可一次雇佣七八匹鞍韂俱全的马,招摇过市。

也可以在街市上买五十多份杂嚼,活活把人撑死!

一陌一陌给钱这种抠抠搜搜的行为,必然不是东京城里的贵人能做出来的。不是朝中人站在背后,叶棨他们的心里轻松了很多。

第二点就是,他们给的一陌,是实实在在一百钱!一百钱一陌,称为足陌,开封府的人接触足陌主要还是《宋刑统》规定盗窃五千足陌判死刑。

理论上的一陌确实是一百钱不假,但是实际上各地官府与人交易的时候都是以七十七钱为一陌,这已然是最高的了。

东京城市井之间大多是以七十五钱为一陌,果蔬鱼肉的摊贩以七十二钱为一陌,金银交易以七十四钱为一陌,珠宝类以六十八钱为一陌,文字类以五十六钱为一陌。

这些人若是久居大宋市井间,恐怕不会以足陌交予假曲黄河。

不是宋人!不熟悉大宋!潜入东京!

瞬间,叶棨想到了前不久被他们抓捕的那些探子。莫非,他们补充了人手,还用了新人?

听到叶棨的分析,沈虎说道:“若真如此,此案是否要交给皇城司或者大理寺?”

荆玖瞪了他一眼道:“案子交不交出,自有府尹定夺!”

一刻之后,荆玖听到了包公的正面回答:“左院若是无力侦办此案,本府可将之发到府司或右院处置。”

走出厅事的时候,荆玖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事儿还没影儿,就想着交出案子,还当的什么差事。

更何况他要交出的地方,一个是刚得罪开封府的大理寺,一个是开封府刚得罪的皇城司……

回去后,沈虎挨了一巴掌!

假设是辽或夏的新手探子,那么他们提供的钱必然不是从自己本国带来的,边境地区对铜钱往来查的很严,商贾越境携带一贯钱就要刺配。

金银!

他们最大的可能是带了金银过境,在大宋兑换成铜钱!

荆玖立即下令,对界身巷的几个牙人进行拘传。

界身巷是东京城内最大的金银交易市场,里面的牙人都是以此为生,而且信誉都不错。

叶棨若有所思的问荆玖道:“院使,各大解库也可以用金银兑换铜钱!”

荆玖笑道:“解库兑换金银,抽头太高。那人抠门到一陌一陌给钱,怎么会舍得给这么高的抽头?”

很快,界身巷的牙人被带到了开封府。

牙人的信誉就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所以当开封府要他们交代客人的身份,他们是一百个不愿意。

不过,官法如炉啊!

尤其是左军巡使荆玖刚在自家府尹面前受了斥责,心情最是糟糕的时候。

回到开封府的时候,荆玖下马没下利索,马都挨了俩嘴巴。

一个时辰后,界身巷的牙人明白了一个真理,想要安身立命,最重要的是有命!

众多牙人的账簿众之中,有十几宗交易很是奇怪。这十几宗交易,出货方应该都是一个人!

这人交易的是黄金,成色上乘,但是每次交易的量都极少,每次都要换个牙人,但是界身巷的牙人就这些,一来二去就都经手过一两次,无论哪个牙人他都想克扣牙钱。

当知道开封府找的是这个人,几个牙人相视一眼苦笑道:“早知道南衙找的是他,我等也就不隐瞒了。”

荆玖道:“听着,此人乃是匪类,交易金银是为了筹备钱财为非作歹!尔等将他的事情细细说来,事后只说是协助南衙办案,不算你等坏了规矩!”

这顿打是白挨了!

具牙人们交代,此人的口音是纯正的东京口音,可是言谈之间总有些似是而非。

牙人不知道此人住在哪,但是都反应此人身上总有一股子油腻味,还有一个牙人在那人身上见到过西鸡儿巷青丝楼的绢帕。

又是妓馆!

从宝刀被盗开始,叶棨已经走了无数的妓馆,今天又得去妓馆。

青丝楼在东京城的妓馆中属于平庸的一种,妓馆中清倌人甚少,大部分都是红倌人。

一楼的曲子略带淫靡,舞蹈也偏媚俗。

原本几个姑娘看到生面孔都纷纷扑了过来,走近后一看到那一身皂衣,都冷静下来。

王桦直接将老鸨子唤来,按照牙人的口供中的特征询问。

老鸨:“您说那位啊?那奴家可记得。我的青丝楼的上等绢帕本来只是送给一次花费超过五十贯的客人,那位,呵,来过四五趟总共花费都不超过二十贯,还非得要一方绢帕。”

叶棨问:“后来你给了?”

老鸨:“嗨,本来不想给这狗东西的,可是不给他就在大堂里一直嚷嚷,汉话胡语换着吵,吵的刚进门的几个客人都退了出去,我这也是要做生意的。没辙了,将他悄悄唤到后门,给了他一方绢帕。”

叶棨问:“报官了吗?”如果因为此事报官,那开封府应该会有存档,想找到那个人就容易的多。

老鸨笑笑道:“这点小事,怎好劳动您几位官人,当然没报,而且……”

“有话直说!”

“光是您几位站在这里,就已经吓走我几波客人了。那晚要是报官,奴家这几日怕是都要喝西北风了。”

牢骚归牢骚,老鸨子还是认认真真的将所知道的一一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