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猫舍餐厅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还是每天都会去酒吧买醉,唯一不同的就是从众乐乐变成了喝闷酒,身边少了妲己没了纣王的快乐。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跟杨琳柳像断了联系又没断,我们没有打过一通电话,也没有发过一条消息,即使每天都会见面,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自从那天把她扛出酒吧后,她每天都会来酒吧,她从来不喝酒,一杯软饮就能坐很久。她也不跟我坐一桌,每次都是花着高额低消买一杯饮料。有她在我总感觉膈应得慌,哪里还有跟美女畅谈人生的想法。于是她一个人喝饮料,我一个人买醉,成了酒吧里的另类。

每天都在酒吧见面,喝着各自的忧愁,坐不住了心照不宣的一起离开,各自打车回家,我们做到了从小玩到大该有的默契。当然,我并不喜欢这种默契,我希望不要在酒吧见到她,有她在我玩得不开心就算了,生怕她出事连酒也不敢多喝。

起初,我为了躲她从酒吧换到小酒馆,可没快活两天她也来到酒馆,后来我又跑到蒙自,可还是没能逃出她的法眼,她像是在我身上装了监控器,无论我躲到哪儿总能被她找到,总是阴魂不散。

后来我干脆就不躲了,再次回到建水,继续在那个常去的酒吧买醉,她也从不会出口阻挠。我们都清楚,只要有她在我就不会胡来,从小到大都是如此,这大概也是她一直跟着我的原因吧。

这天,我像往常一样去到酒吧,看到杨琳柳坐在角落,同桌还有两个中年大叔,看他们的状态应该喝了不少。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可还是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心里腹诽着找陪酒也不找年轻的,口味真独特。

我在服务员的带领下坐下,开了酒却没了喝酒的欲望,心思全在杨琳柳那边,我不知道她是故意做给我看,还是开始融入这种糜烂的生活。

我转头看向杨琳柳,发现从不喝酒的她已经喝得脸颊通红。我心里憋着一团怒火,不停的给自己灌酒,我努力的控制自己不去想,不看向杨琳柳那边,怕自己做出不理智的举动。

很多有时候身体都会脱离脑子的掌控,明明想装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可余光还是会不由自主的看向那边。当我再次看向杨琳柳时,正巧她也在看我,我们目光对视。两个中年大叔,一个搂着她的腰,一个搭着她的肩膀。酒吧里的灯光不停闪烁变幻,她装出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可我还是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到她在颤抖,以及眼神里掩饰不了的厌恶和恐惧。

我抄起桌上的酒瓶,怒气冲冲的跑到他们面前,指着他们怒吼“给我滚蛋”。

杨琳柳呆呆的看着我,显然是没想到我会闹事。两个人没被我吓住,而是摇摇晃晃站起来,与我对视说着一下能拿他们怎么样的话。我从小就不会打架,说话的时候明显气势不足,他们又怎么会被吓到。更何况,就我这体格,真与他们两个魁梧的中年人动手,我也只有挨揍的份。

好在酒吧里安保还算不错,我们很快就被阻止,两人也回了他们的酒桌上。他们走后杨琳柳也起身离开,而我紧跟在杨琳柳后面。

我们刚出酒吧门口,两个中年人也跟在我们身后出来,骂骂咧咧的朝我走来,看架势是要把我胖揍一顿。杨琳柳举起拐杖,像以前一样挡在我前面,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两人见状也是拿起了路边的雪糕桶,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

两个人的状态已经是醉得迷糊,连走路都踉踉跄跄的,保不齐真会动手打人,搞不好得交代在这儿。我连忙扛起杨琳柳就开始跑路,边跑杨琳柳还边扯开嗓子跟他们对骂,然后就听见杨琳柳哈哈大笑,我转身一看两人摔了个狗吃屎。

我扛着杨琳柳连跑了好几个巷子,彻底安全才敢停下,累得我蹲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

缓过来后对杨琳柳说“我的姑奶奶喲,你还真打算跟他们打一架呐”

杨琳柳难得调皮做了个鬼脸,并没有说什么。

我们坐在石墩上,不知不觉中我好像也被杨琳柳带偏,走累了或者是在等绿灯都会习惯性坐在石墩上。

我对她说“以后少出头,很容易受伤的,那些酒鬼可不会管你是男的女的”。

杨琳柳看着手里的拐杖说“你是我的小弟,我当然得保护你”。

我苦笑一声说“你可拉倒吧,我一个大男人需要你保护呐”。

杨琳柳啧啧啧说“哟哟哟……也不知道以前是谁经常哭鼻子”。

我有些无语,又没法反驳,只好说“那时候是小男孩”。

确实,无论是小时候或是现在,只要杨琳柳在身边,我就会感到心安,好像多大的事都轻如浮毛。这大概是从小形成的依赖,是只有她才能给的安全感。

我带着杨琳柳去了张叔的饭馆,那个平平无奇的小饭馆。我跟杨琳柳走进饭馆,看到了张叔瘫痪的儿子,他像刚落地的小孩咿咿呀呀,或许他是在与我们打招呼,向外界表达他的想法,只是我们都没法理解他的意思。

张叔热情的招呼着我们,他老婆大概是怕打扰到我们,推着瘫痪的儿子进里屋。吃饭途中,张叔拿着一沓钱放在我面前说。

“钱你拿回去吧”。

我刚要开口就被张叔打断,他接着说“我虽然是个乞丐,在外面无论要不要得到钱,那都是我的本事,可带你来店里吃饭,本来就是王婆卖瓜,又收你这么多钱,那不明摆着是黑店嘛”。

他微微停顿后说“或许有一天家里吃不上饭了,我可能会借这笔钱,现在虽说过得苦,但还不至于吃不上饭,我知道你是出于好心,但就算落魄到这个程度的我也是有自尊心的,有自己要坚持的东西”。

我思量过后说“张叔,要不这样吧,钱你收着,以后我来吃饭就从里面扣”。

杨琳柳附和着说“是啊张叔,他这人一有钱就喝酒,身上也留不住钱,到时候没钱了还能来这吃饭,不至于饿肚子”。

张叔开玩笑着说“那行吧,不过你们可不能用这笔钱懒上我,到时候用完了得补上”。

之后与张叔喝了些酒,在欢笑中结束了这顿饭。这世界有太多太多过得很不好的人,张叔说他们一家三口没有风餐露宿就已经是万幸。也是啊……毕竟我还认识一个房倒屋塌的老头。

这个世界有时很精彩,有时又糟糕透顶,有的人富甲一方却是自私自利,唯利是图。有的人穷困潦倒却是不甘自辱,问心无愧。

离开饭馆后杨琳柳问我“你是不是打算以后都不来这儿了”。

我看着她问“你怎么知道”。

杨琳柳鄙夷的说“嘁……我们认识多久了?就你这点小心思我还不懂”。

我哈哈大笑“这次你真猜错了,那只是我慌乱下的说辞,至于会不会再去,那得看缘分”。

我们借着淡黄的路灯灯光,走在静谧的巷弄中,偶尔有孤独的行人擦肩而过,时而有蟋蟀打破这份宁静。这种藏在闹市中的古巷,最是能让人心静宁神,而我也挺喜欢这种处于闹市而不扰的感觉。

走在前面的杨琳柳回过头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回老家,你都回这边了,一直不回家看看有些说不过去吧”。

我回应着她说“明天就要回去了”。

杨琳柳一脸惊讶的看着我说“这么突然?想好怎么跟你家人说了?”

我耸耸肩说“这不快中秋了嘛,本来前两天就想跟你说的,但你一直跟我闹情绪就没说,至于安诗雨,实话实说呗,又不是我抛弃她”。

杨琳柳压低声音说“我才没有闹情绪呢”。

酒精能麻痹我,使我短暂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我也可以选择一直消沉下去,可自暴自弃不见得离开的人就会回来,反而会让自己成为行尸走肉的傀儡。至于失败的感情,我逃避的从来不是如何面对家人,毕竟家人的严厉只是小时候留下的刻板印象,长大后他们就很少质疑我了。我逃避的是村里的碎嘴子,村子就那么大总归是瞒不住任何事,到时候那些碎嘴子指定要嚷嚷,家人的耳根子怕是很难清净了。

我加快步伐与杨琳柳并肩“你不跟我一起回去?”

杨琳柳苦笑一声说“不了,中秋全家团圆的日子,我回去那冷清的房子遭不住”。

我对她说“回我家过不就行了,往年逢年过节不也是在我家过的,我们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在杨琳柳爷爷过世时,把孤零零的杨琳柳托付给了我家照顾,两家人是邻居,关系好过远亲,我父母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更何况我家也是得了些好处,除了老宅跟离村子较近的一片菜地,其余的地算是安葬老人和照顾杨琳柳的报酬。

那时候年少,杨琳柳脚又不方便,我父母就让她住在了家里,把杨琳柳家老宅空了出来,每年丰收之时拿来当仓库,直到前几年杨琳柳大学毕业才搬回了老宅。

在那段与杨琳柳住同一个屋檐下的时光,我每天都处于极度的矛盾中,想回到以前的关系,可又开不了口。现在想想,或许她比我更不自在吧,毕竟是寄人篱下。

杨琳柳摇摇头说“不一样的,小时候在你家是迫于无奈,村里就已经传出我是你家的童养媳,后来你带女朋友回来,这种传闻才渐渐平息,现在你分手了,你带着我回家过节,村里又要胡言乱语了”。

我满不在意的说“害……你理会那些干屁,你要是不回去她们又要说你心里有鬼了,无论怎样她们总是有说法”。

杨琳柳说“离中秋还有一个礼拜呢,你先回去,我再看看要不要回”。

“喵……喵……喵”几声猫叫打断了我们的谈话,看它瘦骨嶙峋的样子,显然是无主的流浪猫,这会估计是又没吃上东西,饿得发狂。

杨琳柳从包里掏出一根猫条,流浪猫大多怕生,可又馋杨琳柳手里的猫条。于是杨琳柳一往前走它就跑开,然后又站在不远处喵喵叫个不停。

杨琳柳把猫条丢过去,然后退到我身边。我好奇的问她“你怎么会随身带着猫条”。

杨琳柳看着正小心翼翼吃着猫条的流浪猫说“等会带你去个地方就知道了”。

大概是真饿了,一根猫条眨眼间就被吃完了,它看着杨琳柳叫个不停,杨琳柳又丢了一根猫条过去。在感受到善意后,杨琳柳再尝试靠近它时,它只是抬了抬头并没有跑开。

它静静地吃着猫条,杨琳柳轻轻抚摸着它,看它没有反抗,杨琳柳尝试着把它抱起来。只是这一下彻底惹怒了它,对着杨琳柳就是一通乱抓。我急忙跑过去,从杨琳柳手里抢过猫,想着把它丢得远远的,至于会不会被摔死我才不在乎。

杨琳柳阻止了我,她不顾手上流着血的伤口,一只手抱着猫,一只手又从包里掏出猫条。本来狂躁的猫看见猫条后就温顺了,它边吃着猫条边舔着杨琳柳的伤口,眼含泪水看起来楚楚可怜,似乎在为抓伤杨琳柳而内疚。

我担心伤口感染就对杨琳柳说“走吧,先去医院处理伤口,别等会被这猫害死”。

杨琳柳摇摇头说“不用去医院,去猫舍就能处理,走十分钟就到了”。

杨琳柳带着我穿过巷子,七扭八拐来到“猫舍餐厅”。此时已经是深夜,店里正准备打烊,几个服务员收拾着餐厅。看到杨琳柳走进餐厅,纷纷打招呼,我也才知道杨琳柳还开着一家餐厅。

这是一家以猫为主题的餐厅,对于这类餐厅,爱猫人士应该会很喜欢,毕竟来吃饭时还能撸猫。对于不喜欢猫的人,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来吃上一顿饭,会觉得这样的餐厅恶心。

看着还在忙碌的服务员就能看得出来,这家十一点打烊的“猫舍餐厅”生意应该不错,不然也不至于都快十二点了还没收拾好。

杨琳柳带着我进了后院,院子里是一排排的猫舍,应该是白天接客累了,此时都安静的躺在笼子里。

我突然觉得杨琳柳很陌生,我以为认识这么多年,我已经足够了解她,可现在却证明,我所了解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她完成手里的画已经不易,现在又冒出来一家规模不小的主题餐厅。投资这样的餐厅需要很多的资金不说,而且要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就不小。而这些种种都是在她毕业后四年里完成的,她还是我认识的杨琳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