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8章 终于来了

“我没事。”我咬牙稳住识火，目光扫过那书页上隐现的几行旧文，顿时心神一震。

【笔界余录·卷一】。

没有落款，没有印署，连编写者之名都被故意裁去。

但接下来的数行，却让我冷汗直流：

【印灾之主，非天裁非逆笔，实为命初第一印臣，其名未传，其咒不灭。其书未成，故万裁不能承；其笔未断，故一书不能控。书界后定，封其于绝岭，书后亲裁：此命不可再录。】

火痕念完，脸色铁青：“这不是灾火……这是书界自己埋下的原罪。”

我喃喃道：“他不是敌人……他是祖笔。”

“祖笔？”她难以置信地望向我。

“印臣，是命书最初形成之前的笔职之一，专司书咒定魂，书界本无轨时，他以印咒定序，书成轨道……但这段历史，被抹去了。”我指着书页底部一行微弱印痕，“这是书后亲裁之咒。”

我还欲再翻，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低吟！

“苏雁！”璃瑜惊叫一声。

我们连忙冲出石阁，只见苏雁抱头跪地，浑身魂火翻涌不止，黑灰二火缠绕识骨，她眼神涣散，口中喃喃低语。

“她被拉入灰火梦境了！”璃瑜脸色一变，“魂识正在被另一道命印同化！”

苏雁身体不住颤抖，额上浮现一个模糊的咒纹，那咒如裂环倒转，中心不断旋转，仿佛要将她的记忆剥离出去。

牧瑶试图以魂钉稳其识火，却触发了地底一道密封之咒。

轰！

石道猛地塌陷，地底浮现一口古井，井盖并非封印，而是由无数笔环构成的咒阵！

“辞魂锁井……”璃瑜瞳孔收缩，“这是封旧笔魂的咒井！”

话音未落，那咒阵中心一道破裂的环扣忽然崩碎，一道冰冷诡异的魂影从井底缓缓升起。

它无形无貌，唯有无数灰环绕其魂身旋转，每一环之中，都刻有一个“辞”字，笔锋未锋，墨迹未干，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寒意——仿佛所有被遗弃的言语、未写完的句子，皆聚于它身。

那魂影轻声低吟：

“我为笔环持者……辞魇。”

我死死握紧归裁印，脚下咒纹依旧震荡不止，那口“辞魂锁井”仿佛一座无法关闭的断笔渊口，正缓缓吐出被遗忘千年的词语碎骨。

那魂影已经升至井口，灰环旋转如蛛网，环环交错，不断映照出碎裂笔影和被裁之词。

“我为笔环持者……辞魇。”

它的声音不高，却如同一道穿透命魂的细针，扎进我的识海深处。一瞬间，我仿佛听到了上百种语言在同时倾诉，每一种都来自不同的命轨残页、不同的魂火遗咒……那些未能落笔的生死片段，在辞魇周身纠缠回荡，像极了古时焚典之后，仍不肯散去的灰灵。

我下意识后退一步，归裁印隐隐震响，似是在警告，也似在共鸣。

辞魇的魂影极淡，仿佛风一吹便会消散，但它身周那无数环绕不息的笔环却如实质，每一枚灰环中浮现的残文犹如尸体上的咒印，令人不敢直视。

火痕立于我前方，手中焚心之笔嗡然一震，竟自发浮出咒焰，朝那魂影微微低伏。

“你……为何封于此井？”璃瑜眯眼，凝视那灰魂，不敢轻举妄动。

辞魇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飘出井口，笔环在它背后拖曳，宛如一尊披着万语哀怨的碑灵。

“我非敌。”它低语，“我是辞魂最后的笔封者，未裁之句的守印者。”

“你要指引我们？”我试探性地问。

它微微点头，语声犹如旧纸翻页般干涩，“你们既唤我醒来，便已踏入辞火印命的轨途。若不见碑窟真咒，便无法见……他。”

“他？”火痕轻声问。

辞魇停顿片刻，抬指指向岭深处，“印灾之主，已醒于燃辞荒原。而他的记忆，却仍囚于印灾碑窟。”

“随我来。”

我们不敢耽搁，扶起苏雁，跟着辞魇一路深入岭脉腹地。

沿途咒文愈发浓重，灰火如溶岩般在地底缓缓涌动，每一步踏出，都能听到魂页撕裂的隐响，仿佛整个岭地已经化作一册正在崩解的书卷。

印灾碑窟，位于岭腹最深之地，是传说中“未命之碑”碎片沉积之处，世间罕有记载。我们随着辞魇踏入碑窟入口，便被扑面而来的死亡气息几乎压倒。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压抑，像是整个世界的笔锋，在此被齐齐折断。

碑窟内极其辽阔，顶部低垂，仿佛一张翻卷着残咒的命页倒扣在空中，四壁则尽是灰白咒骨所刻浮雕，每一根骨刻都形似魂指，伸出扭曲的手势，似乎在咒中定格挣扎的瞬间。

我凑近一面咒壁，看清浮雕的内容，呼吸顿时一滞。

那并非雕刻，而是每一道咒骨上真实凝刻着命魂崩毁的痕迹——有人魂火熄灭前的最后咒言，有人命轨被撕裂后残留的识片，有人甚至……是自己将自己的命页撕裂，为求一裁。

火痕沉声道：“这些……是被印灾之主观阅过的命文。他曾尝试反写归裁，却未得全咒，于是……”

她没说完，但我已经明白。

这整座碑窟，是他的“观读所”。

辞魇忽然停下，在碑窟正中一处灰白高台前缓缓落下。

那是——“灰封咒台”。

咒台呈倒笔状，台心处封印着一枚静止的魂体。那是一名少年，神情安宁，衣袍似残墨织成，眉心一点如火未燃的笔痣，沉睡于万重咒缚之中。

我步上前，台下咒印顿时剧烈波动，归裁印更是在我胸前发出连绵颤鸣。

火痕紧随而至，刚靠近那少年，一道灼热咒流突兀窜入她识海。

“火痕！”我惊呼，却见她竟无痛苦之色，反而一脸凝滞，双目涣散，仿佛识魂被扯入某段古老梦境。

“我看见了……”她喃喃低语，“命书……开篇之前的……构界之火。”

与此同时，那封印中原本沉睡的少年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灰火不显，却有数道命轨倒影交织其内，似乎历经无数书写、无数删改，又终成废稿。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与辞魇相似的古意：“你们……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