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9章 灼热如焰

我心中一凛：“你是——？”

他淡然答道：“我名咒墨子，非人非魂，是那位印灾之主在千年前分裂出的记忆之一。”

“千年前？”璃瑜皱眉，“你是他过去的——”

“我是他，未成笔罪之前的意志残页。”咒墨子点头，语气没有悲喜，“亦是命书构咒未定时，他唯一仍信书界有救的心念。”

我一时不知说什么，火痕却猛地一震，抬头盯着咒墨子，声音低沉：“那段火……那段真火构界，是你创造的？”

咒墨子摇头，望着我们缓缓道：

“不，是他以自己的识魂之火，将整个命界写出来。”

“他不是被咒扭曲，而是……太早明白了一件事。”

“归裁之上，无书可裁；命轨之初，无笔可写。”

我瞳孔骤缩：“他觉醒了？”

咒墨子点头，语声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沉重与痛意：

“他已觉醒于燃辞荒原。”

“那是命书禁绝区，所有被剔除的命轨、未成的句段、半裁的咒语，都流入那片荒原之中。”

“他在那里，以自己的灰火笔魂，正重新——写世界。”

岭风如刃，刮得人魂火欲灭。

我们终于抵达了“碎字绝岭”外围，却意外发现，那封印“印灾之主”的绝地，竟并非想象中的荒芜禁土，而是一片隐没在崖谷中的残旧废墟。灰石筑起的断墙歪塔之间，竟有依稀可辨的长街格局，破裂的石碑、腐朽的咒文匾额，以及一排排坍塌却仍留痕迹的书摊、卷阁，仿佛一座早已死去的……书市。

璃瑜轻声开口，语气压得极低：“这里……不像封印，更像是某种被遗忘的界中之界。”

我走在前方，脚下踩过的，是一块块刻有古文残字的石板，已经看不出完整笔划，却能感受到，那些字——依旧在“活”。

“这地形不对。”我低声说着，眉头紧锁，“按古印图谱记载，碎字绝岭应是以无文岭骨为主阵，不该有市街结构。”

璃瑜蹲下检视一枚碎裂的石篆：“这些不是普通遗迹，这里曾是笔界。”

我心头一震：“笔界？”

她点头，抬眼望向那最中心的一座破败石阁，阁楼早已倾斜，青瓦散乱，唯有阁额上悬着一块裂开的灰匾，残字如刻痕浮动，隐约可辨为：“遗书斋”。

火痕默默踏前，一手扶住我肩：“我进去看看。”

我点头，两人并肩走向那座“遗书斋”，踏入门槛的一瞬，我感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残魂气息，仿佛有无数眼睛，从旧书缝隙间窥视。

阁内光线极暗，唯余一道从残垣投射而下的微光，打在一张半塌的书案上。案上堆满残页碎笔，而最中央，却静静放着一本泛黄、封皮残裂的书册。

我上前轻轻拂开灰尘，那书封上无名无咒，唯在最后一页角落，钤着一个极小的墨印——形如半环之笔，尾部残断，血迹尚未干透般地浮着一圈暗灰。

我翻开第一页，火痕低声问：“什么书？”

我盯着那一行极淡却清晰的笔迹，仿佛从命书之外透来的低语：

【《笔界余录》】

心中顿时泛起一股说不出的冷意。

我继续翻阅，这册《余录》内容零散，语句断裂，多为回忆与评注相混，像是某个曾亲历笔界初建的魂者，在极端紊乱的意识下留下的只言片语。

直到其中一页，我整个人僵住。

【印灾之主，本为命书首代“印臣”也。其名未载，其职记于笔骨之上，司初裁之命，缝咒于页。后因“笔源残失”而堕，魂不归轨，遂成逆印之始……】

火痕眼神剧震，低声道：“它……是命书的一部分？”

我喉头发紧，勉强挤出一句：“是笔界自己遗落的第一道咒印。”

而它如今，已成诅咒。

与此同时，阁外异变突生。

苏雁的魂火再度暴动，她的身形开始剧烈颤抖，像是识海中被什么猛然撕裂。她双眼泛白，嘴唇紧闭，一滴滴灰墨自她额头渗出，落地无声，却化出诡异的咒纹环。

璃瑜飞身而至，一手封住她后颈的命识节点，却立刻被反震而退。

“她魂识被困入了灰火梦境！”璃瑜面色煞白，低咒声中竟带了一丝慌乱，“她……正在梦中书写自己的死。”

我闻言从阁中冲出，正见苏雁双手攥紧衣襟，身体弓成一团，仿佛正忍受魂页被生生剥裂的剧痛。

璃瑜立刻结印，调动命魂之术：“我试图破咒，但她魂识已陷过深……必须有人替她引咒出体！”

“我来！”牧瑶突然现身，自碎骨岭另一端急驰而至，身上满是灰尘和咒伤，但眼神坚定。

她与璃瑜并肩席地而坐，同时以魂笔刺入地面，引出一道咒阵——“辞魂锁井”。

这是一种古老禁术，可将未断魂咒暂时锁入残井之印中，逼出梦魇中的魂火。

阵成的一刻，大地忽然剧震。

那咒井原本只是魂图，却在苏雁挣扎的一瞬，地底竟真的裂开一道井口——里面传来阵阵低吟，如同数千旧笔同时磨尖之声。

“咔——”

井内，忽有一道古铜之链缓缓浮出，链环之上，悬着一物。

那是一个破碎的魂面具，面具之上刻着一圈咒环，而在面具后，一道模糊的魂影缓缓现形。

那魂影极高极瘦，手执一支残旧笔环，周身咒印缠绕，嘴角带笑却无瞳无目，仿佛整个命识已被烧成墨灰，只剩笔锋如勾魂。

璃瑜大惊失色，几乎失声：

“是……辞魇？”

牧瑶一掌按住阵心，低声咬牙：“不！那是旧笔魂之一——笔环持者·辞魇！”

那魂影浮出地面的一瞬，周遭所有咒阵同时崩裂，魂井四周升起墨风。苏雁的魂火竟在刹那间被吸入它的笔环之中，脸上浮现出与辞魇极为相似的符咒。

璃瑜猛地后退一步：“它不是要吃她的魂，它是在临写她的命轨！”

“写完，就会取代。”

我顾不得多想，冲上去将“归裁旧墨”贴入辞魇手中笔环，低喝：“以旧咒，断命轨！”

一道强烈的魂爆轰然炸开，辞魇发出一声尖厉低吟，整座咒井瞬间化作灰尘消散。

而苏雁终于在璃瑜和牧瑶的咒力护引下，倒在地上，魂火渐渐平复。

我跪在她身旁，手指紧握，胸前归裁印灼热如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