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痴心人竟吃人心

“娘子竟然不知?”

蒋竹山趁机抓住李瓶儿的手腕。

惊惧之下,李瓶儿六神无主,下意识问道:“出了何事?”

蒋竹山道:“西门庆是被东京那亲家牵连的。西门大姐连同姐夫,日前都到他家避难。他那房子盖的半落不合的,如今也停了下来。”

边说着,见她茫然无觉,蒋竹山改握住她的手掌,道:“西门庆去东京斡旋,已经数日未归,只怕是自投罗网。”

李瓶儿双目无神,喃喃自语道:“官人一言不发去了东京,原来是怕牵连奴。官人可知,你是奴的药,没有你,奴哪里能独活?”

蒋竹山得寸进尺后,色心大动,另一只手也伸过来,在她手背上摩挲,道:“我看再过几日,东京文书下来,县府就要拿人了,到时合府上下,一个也跑不了。”

相思相望难相亲,天为谁春?

一滴情泪,从刚刚恢复了些许圆润的脸上滑落,让人见之肝肠寸断。

蒋竹山两次三番得手,自以为美人已是囊中之物,于是,嘴伸到她的手背,贪婪地啃将起来。

李瓶儿吃痛,神志恢复过来,方见他猥琐的样子,抽出手来,狠狠一推。

蒋竹山本就矮小,方才坐得又歪,一推之下就跌倒在地。

他也不起来,直接跪在地上,磕起头来,急切切地说:“娘子,休要恼怒。一则,西门庆此次在劫难逃;二来,你的情欲之病也要医治。小的愿终身侍奉娘子,百依百顺。”

蒋竹山缩成一团磕头的样子,一下子勾起了李瓶儿的记忆。

原来是他!

李瓶儿曾数次见此人深夜去见花老太监,其中一次,他就是这般跪求,远远望去,像一个蠕动的球。

花太监不愿提及此人,只说是个太医,让他来问诊。

“你为何深夜去见花太监?”李瓶儿喝道。

轻轻一句喝问,像是惊雷,劈中了蒋竹山,他身体僵在那,一动不动。

良久,蒋竹山抬起头,眼神里的猥琐不见了,全是兴奋和贪婪,嘴里不停说:“原来是你!原来是你!”

李瓶儿吓得后退几步,道:“你在说甚?”

蒋竹山向前爬了几步,逼近李瓶儿,道:“原来花太监残害的是娘子你,娘子能够完完整整活到现在,都是我的功劳。”

“对,都是我的功劳,全是我的功劳。”

说到这,他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李瓶儿蓦然想起,自己每次遭受折磨后,花太监都会弄出一堆药来,把自己身体养好,这些药极是对症,让他恢复极快。

她心中还一直对这个神秘的太医心存感激,现在看到他这副模样,脑海里瞬间明白过来了。

“原来,那些害……害人的药,也是你配置的!”李瓶儿指着他,颤声道。

花太监手段层出不穷,尤喜用药物增加情趣,让人在不知不觉间陷入迷狂,被人玩弄,还甘之如饴。

难怪他的药那么对症。

蒋竹山陷入了痴迷,道:“不错,正是我。这一定是上天安排好的。”

“我心心念念的梦中人,竟然是你!不,只能是你,一定是你!”

“娘子,你是我的梦姑。”

“我痴活一生,就是为了找到你,服侍你。”

说着,蒋竹山又往前爬了一步,伸出手紧紧握住李瓶儿裙下金莲,贪婪地闻着上面的气息,道:“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触碰过你,以往都是远远的,或者隔着纱帘。”

李瓶儿闻言大骇,忘记了躲避,道:“你说什么?”

蒋竹山道:“每次你伤病较重之时,老太监趁你昏睡之际,都会让我好好诊治你。”

“虽然不敢看,也看不清你,但每次诊完,我的脑子里全是你,一刻也放不下。”

“从此以后,天下女人在我眼里皆如粪土,我那婆娘因此整日与我闹。”

“有一日,她喝问我,睡觉喊的「梦姑」是哪个狐狸精,把我惹恼了,我就用药把她给毒死了。”

“瓶儿,现在你该知道我对你的苦心、真心了吧。”

李瓶儿心中充满了恐惧、嫌恶,可是怎么也摆脱不了此人。

她道:“奴的心已经是西门庆的了,还请先生勿要纠缠。”

蒋竹山轻轻抚摸着她的绣鞋,像是呵护绝世珍品一般,说道:“心?不重要?我为何一定要得到你的心。只要娘子肯结秦晋之好,足慰平生。小人虽衔环结草,不敢有忘!”

李瓶儿道:“奴的身子也是西门庆的。”

蒋竹山摇摇头道:“身子也不重要。多少个日日夜夜,我的身体早已透支。我说了,只想与娘子结为秦晋之好。”

闻言,李瓶儿浑身一震,又是一个“太监”,她此生所遇,怎的尽是无能之辈。

蒋竹山一咬牙,道:“别说西门庆此次必死无疑,就算侥幸脱身,我定会去报官。花太监被刺那晚,我本要去给他看诊,亲眼见西门庆进了花府,天将亮才出来。”

李瓶儿如遭雷击,她只道自己注定早夭,就盼西门庆能得一个“寿”字。岂料,如今飞来如此横祸。

蒋竹山知道拿住她的软肋了,加紧攻势,说:“若这生平唯一夙愿不能达成,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明日便去报官,大不了与西门庆那恶贼同归于尽。”

绝境之下,李瓶儿反而清醒过来,心道,罢了罢了,奴本来就非贞女烈妇,再嫁一次,能救大官人,有甚不妥?

于是,李瓶儿淡淡说道:“你起来吧,我答应你便是。”

蒋竹山一听,涕泪齐流,慌忙起身,个头与李瓶儿相差无几,痴痴望着自己的梦中人。

“有三件事,你答应了才行。”

“只有三件?娘子真是太厚待小的了。”

“其一,不是你娶我,而是我娶你!”李瓶儿想起潘金莲风风光光迎亲,心里既恨又羡,她能做之事,我为何不可?

“不过是赘婿而已。如果娘子愿意,小的可以改姓「李」!”

“其二、过门之后,你我分房而睡,不可碰我身子。”

“娘子放心,小的说过,身子也非我所欲。跟娘子同在一个屋檐下,足矣。”

“其三,西门大官人的事,绝不能跟任何人提起。”

“娘子放心,从今日起,西门庆就是我的大恩人,我天天供着他还来不及呢。”

正是:痴心人竟吃人心,断肠人也断人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