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一次细嗅蔷薇

西门府的翻修,重新开工了!

在不同人眼里,这项工程有着不同的意义。

对于清河县的人来说,西门恶霸正在朝首富宝座高歌猛进。

对于吴月娘、李娇儿以及奴仆们来说,这是家道中兴。

对于潘金莲、孟玉楼来说,这是冲锋的号角。

对于东方不败来说,这是揭开真相,身心合一的关键一步。

众人之喜,自不必说,唯有一人喜上眉梢,让人颇觉诧异。他就是西门庆的女婿陈经济。

这陈经济虽说做了花园管工,安顿下来了,可毕竟家逢大难,父亲秋后就待问斩,按说不应该如此忘乎所以。

再说,因家中皆是女眷,平日里他只能在花园里待着,非呼唤不得入中堂,饮食都是小厮送过去,这项差事虽美,却是个外人干的活。

然则这位女婿事办的,却没有任何可挑嘴的,他每日早早上了工,将将日落才回去,整个工程账目清晰、监工严格,所有人无不点头称赞。

是以,众人只道他家道破落后,以西门家为己家,如此作态,却也不多想。

作为当家主妇,吴月娘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眼见花园又重新开工,就对李娇儿、孟玉楼说道:“自陈女婿管花园以来,还不曾安排一顿饭酬劳他。我若不管,外人还以为西门大姐非我亲生,将她视作外人。”

“这孩儿每日起早睡晚,辛辛苦苦,全府上下谁不称赞。”

李娇儿知她意,边说:“姐姐是个当家人,你上心了,他就不屈了。我这就去吩咐厨房,午间安排一桌酒肴点心,慰劳他。”

孟玉楼却不做声,她管过二十来号染工,知道勤勉有甚于东家的人,一般心里藏着事,或有所图,或有所求。

陈经济只是想在西门府图个安稳?

哎呀,我怎么又操心起这档子事来了,说好嫁过来,只谈风月的。

午间,酒食备好,月娘差人把陈经济请到后边来,道:“你每日管工辛苦,却不曾酬劳于你,今天准备水酒,权当感谢。”

陈经济忙道:“儿子蒙爹娘抬举,有甚辛苦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罢了。”

吴月娘便问丫鬟:“叫大姑娘过来,陪着一起坐。”

丫鬟说:“大姑娘正在打牌,一会就来。”

陈经济眼睛一亮,叹气道:“我已经许久不打牌了。”

月娘便问:“你也会打牌。”

陈经济道:“让娘见笑了,我原也是个风流公子。”

原来,陈经济也是大户人家出身,诗词歌赋、双陆象棋、折牌道字、无所不通无所不晓。

有诗为证:

自幼乖滑伶俐,风流博浪牢成;

爱鸭绿出炉银,双陆象棋帮衬;

琵琶笙筝萧管,弹丸走马员情。

月娘便道:“既然也会打牌,何不进屋一同看看?”

陈经济脸上闪过一道喜色,嘴里却说:“深闺内院的,娘自己去罢,我一人在这吃酒就成。”

月娘道:“女婿也是至亲之人,怕甚?”

于是,陈经济喜滋滋跟着月娘进了内房。

孟玉楼正在床上看牌,见陌生男子进屋,抽身就要走。

月娘拦住她,道:“女婿不是外人,见个礼吧。”

陈经济忙躬身作揖,偷偷瞅了眼孟玉楼,暗道,此女端庄,不似易与之辈。

孟玉楼还了个万福,见他目光游离,也暗道,此人定性差,不是良善之辈。

四人遂打起了牌。

没过多久,一丽人掀帘进来。

“我道今日怎的如此热闹,原来是陈姐夫来了。”

陈经济扭颈回头,猛然一见,不觉心荡目摇,精魄已失。

正如:

五百年冤家今朝相遇,三十年恩爱一日遭逢。

有如此风姿的人,不是潘金莲还能是谁?

但见她银丝䯼髻上戴着一头鲜花儿仙掌,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丹唇蕴媚。

吴月娘介绍道:“这是你五娘,见个礼吧。”

陈经济忙向前,深深作了一个揖,偷偷深吸一口气,香!

潘金莲却懒得回礼,径直走到孟玉楼身边,捏了捏孟三的鼻子,道:“我们三娘是不是又输银子了,且让我帮你赢回来。”

吴月娘面色一沉,对陈经济说:“五娘一贯放浪,你勿作恼。”

陈经济忙摇头,道:“此乃真性情,人间难得啊。”

这些时日住在府里,他也听闻了五娘娶亲的韵事,早就心生向往,今日又亲眼见她如此风情,心猿早就飞驰出去。

……

东方不败正在体会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愫——酸。

得知李瓶儿招了个赘婿,他便觉得心里酸溜溜的,怅然若失,仿佛生命中少了什么东西似的。

玳安儿打听到,她的丈夫是个矮太医,李瓶儿还出钱为他开了两间药铺,最近又出钱免了他的牢狱之灾。

东方不败更觉愤懑,同时又很诧异,自己接触李瓶儿,图的难道不是财?

这就是男女之情,如令狐冲和任盈盈那般?

他这一生,都在刀口舔血,男女之事,从来予取予夺,从未相思过,更不用说这般被人横刀夺爱。

自宫之后,男欢女爱更是觉得索然无味。

现在,这种陌生的情感产生了,而且他很确定,不是这副身体的情欲所致。

情不知所起,便要一往而深么?

这段县城的生活,这几个明艳的女人,似乎慢慢把他打下了“凡尘”,他的心境从“变强”、“无敌”、“争霸”,开始落在一个个具体的人身上。

一个全新的世界,在他面前豁然打开。

那些他曾经视为“蝇营狗苟”的生活,没有波澜壮阔,没有豪情万丈,却藏了如此多的美好。

心有猛虎的东方不败,第一次细嗅蔷薇。

焉能不醉?

初涉情海,却仿如一步登天。

若是依着以往枭雄的性子,此时的他,早就杀将过去,把人抢过来便是。

此时的他,想的却是,自己夺了她的财,抢了她的宅,在她夫孝将满之时,又一言不发远赴东京。

更何况,她还为自己患了要命的“狐迷症”。

她若有情,前段时间该有多伤;她若无情,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仁至义尽。

所谓:

英雄气短日,儿女情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