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雪窖冰天中,怀中突然闯来了一团火热。

顾明朗可以在一瞬间闪身躲开,但来人气息微弱,他微微皱眉,顺势揽住怀中纤弱的臂膀。

触手却是滚烫不已,女子脸上不正常的红晕和这周身绵密的异香。

顾明朗久病成医,自然一眼就看出这女子是中了迷香。

杜纤云好似荒漠中的人寻到了一处清泉,她胡乱攀附上去,“好热,好热……”

顾明朗尚未娶妻,亦非好色之人。

他面色一僵,见女子动作愈发不受控制,他手腕略微用力,扯开怀中的女子。

不对,竟然是春药?

稍稍扶住她的肩头,女子双眸微动,神色靡靡,语气却满是绝望而无助,“救我……救救我……”

那一声声微弱的求救声犹如一只困兽,顾明朗神色微动。

看来这姑娘是被奸人所迫。

他伸手抚上女子的额头,滚烫灼热,只怕这春药再不排解,女子会承受不住。

突然,顾明朗想到了什么。

他低声道了句,“姑娘,失礼了。”

接着横抱起女子,快步奔向淮山后山的冷泉。

后山有一处活水,四季涌流,只是淮州冬季漫长,冬日之时便是一泓冷泉。

顾明朗将昏迷的女子安置于泉中,冰冷的泉水将她慢慢浸没,长发微湿,脸颊酣红,沉静得如同酣睡的婴孩。

身上的桃色薄衫濡湿,隐隐勾勒出少女的身形。

见女子灼烧症状缓解,顾明朗便转过身去。

头顶一轮冷月,冬寒生夜,不知是哪一簇积雪落下,枝丫声发出了轻闷的折断声。

以及女子难耐的呻吟声。

顾明朗耳廓渐渐泛红,慌乱地离得更远些,直到这磨人的声音几乎难以听闻。

心中渐渐平复,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

顾明朗微微侧头,这姑娘为何会出现在淮安王府?

在淮安王府,不会有人有这个胆子行此不耻之事。

杜纤云终于从这冷热交加的炼狱中清醒过来,周身萦绕着朦胧白雾,荒山,黑石,清泉……

她怎么会在这里?

意识慢慢回笼,不远处的人察觉到泉里的动静,适时地开了口,“姑娘,你醒了。”

听到是男子的声音,杜纤云下意识地一缩,“你,你是谁?是你把我带到这里的?”

听到女子声音的惊恐,顾明朗安抚道:“姑娘莫怕,我不是恶人,正是在下将姑娘带到此处排毒,敢问现下如何了?”

杜纤云脑海慢慢浮现方才的画面,她稍稍安心。

是这人救了自己。

杜纤云道:“多谢公子相助,我现下已经无碍了。”

她动了动沉重无力的身体,经过这冷泉浸泡,似乎正在慢慢恢复体力。

杜纤云打量着四周的山石泉水,现在是她逃跑的最好时机。

可是,杜纤云看了看身上湿透的衣裙,心生一计。

男子的声音又传来,“敢问姑娘是淮安王府何人?为何会在王府身中春药?谁人下的毒手?”

杜纤云眼珠一转,尾音娇弱,“咳咳公子,小女子是被奸人掳进王府的,夜色朦胧,并未看清这奸人面目。”

“公子,这冷泉寒气逼人,不知公子可否带了衣裳?”

女子顾左右而言他,顾明朗眼中闪过一丝警觉。

这淮安王府岂是哪些鸡鸣狗盗之辈想进就进的?

显然这女子在有意隐瞒。

正要再问,女子已是娇声连连,哀天嚎地,“好冷,好冷啊,公子,我就要被冻死了……”

顾明朗皱眉,他只急着救人,哪里来得及那什么衣裳。

“我……我并未带什么衣裳。”

女子失落不已,可怜兮兮道:“那好吧,多谢公子出手相助,只是这天寒地冻的,小女子只怕还未出泉水,怕就要被冻僵了……

“既然如此,我下山……”

女子打断他,“若是公子现在下山,这一来一去,只怕小女子也要在这冷泉中瑟瑟发抖,等着公子回来……”

“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但是若我被冻昏过去,只得劳烦公子替我换衣了。”

这……如此理直气壮……自己竟无法反驳……

顾明朗嘴角微抽,这姑娘昏迷时如此无辜可怜,醒来了竟如此折腾人?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姑娘要在下如何?”

杜纤云狡黠一笑,自己猜的不错,这人果然是个君子。

跟鹤之哥哥一样。

这些时日活得水深火热,竟没有功夫想起她心尖尖的人。

此时蓦然想起,杜纤云心头刺痛。

她可最懂得如何拿捏君子了。

杜纤云回过神,不客气地开口,“公子可否把自己衣物先借于小女子取暖?”

顾明朗此时已经懒得再与她争辩了,眼下情况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分。

他解下自己的墨绿色挑丝云燕猞猁大氅,运力扔了过去,正好落在了泉水旁。

女子道:“公子,还有长袍。”

顾明朗一愣,倒是真不客气。

他解开外袍,扔了过去,只剩了一件雪白的中衫。

女子似乎终于满意,没再啰嗦,窸窸窣窣地动了起来。

杜纤云悄悄从泉水中起身,躲在巨石后,拾起大氅,触手温润,皮毛厚实。

价值不菲,非一般百姓可穿。

这个男子能出入淮安王府,身份定然不低。

自己一定要尽快甩开他。

杜纤云高声道:“公子,我要出泉穿衣了,请公子离得远一些!”

又来了,这时候倒是挺戒备。

顾明朗眉梢一挑,颇觉好笑地纵身跳远了些。

远远地,只听见那女子又用力大声道:“再远些!”

这空荡的山林中,只听见她的回声,竟惊起了一群飞鸟。

顾明朗眉头隐隐跳动,想要说些什么,又生生按下。

他双手抱臂,又跳远了些。

过了一会儿,顾明朗百无聊赖地捡了根树枝在地上乱画,离得太远,他的耳力已经感应不到冷泉哪里的动静了。

他试探性地问道:“姑娘,你换好了没?”

只听到四下一片寂静无声,哪里还有什么声响。

顾明朗虽说自小从军习武,可他天生病体,汤药不离,这天寒地冻的,他只着单衣,吹了半夜的寒风,早已僵硬。

可此时此刻,被人戏耍的愤怒已令他无暇顾及自己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