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拉拢与剖析

沈巡拗不过,不敢不给都督长史面子,于是入座。

入座后,才意识到此间四人,皆长得孔武,面有肃杀,暗叹一声,“不愧是军中之人,果然霸气!”

他自不愿此间四人,待出盈丰楼后,有任何闪失。

虽说都督衙门于这江陵,几乎有名无实,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毕竟是代岳阳王来行使一州军政的将军;岳阳王的威名,襄阳左右皆有传颂,沈巡是不敢得罪的。

沈巡不知,方才柳敬礼瞧出端倪没有,观其态度,似乎也不放心上。

想想也释然,毕竟有湘东郡王撑腰,作为江陵土霸王,劫杀都督长史这种事,还真干得出来。

“沈东家,莫愣了,来干!”

沈巡晃过神来,尬笑一声,举樽对饮。

王操放下酒樽,“沈东家既是吴兴沈氏族人,想必认识水军右都统——沈恪罢?”

此行目的,一来为羊鷟、萧摩诃接风洗尘,二来为探吴兴沈氏虚实,那沈东家既是吴兴沈氏族人,也不知对其族长沈恪了解多少。

吃了许多闭门羹,王操自不愿错过此间问询机会。

毕竟,此间奢靡,花销巨大,可无法常来。

此问,沈巡瞳孔咕噜一转,手指摩挲着樽沿,有所警惕;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族长啊!自然识得,只是军务繁忙,鲜少交集而已。”

族长沈恪,是他的胞兄,为江陵水军右都统,执掌水军右营五千众;许多水军开销,皆由他行商资助,关系密切得很。

方才柳敬礼,便是来拉拢他的。

当下都督长史之问,沈巡心中门清,肯定也是奔着兄长水军来的,回话自然谨慎许多。

“不对罢!”羊鷟却冷笑道:“沈恪不是汝之胞兄么?怎会鲜少交集?”

羊鷟一言,除了萧摩诃面色如常外,其余者,脸色皆变。

有疑惑者,是蔡延寿;自己暗中收集吴兴沈氏典料多日,也只是探听到盈丰楼东家为沈氏族人产业;羊鷟才抵江陵,竟能笃定其兄弟关系?

有双眸放光者,是王操;嘿,这不瞎猫碰上死耗子了么?既然见不着沈恪,那只能从其弟身上入手了!

有阴郁者,是沈巡;此人不曾见过,怎知家族秘辛?坏事了,今夜不好脱身了!

如今江陵局面,刺史府有河东柳氏支持,其势头足以碾压要兵无兵,要将无将的都督衙门。

沈恪看得清,也拎得清,拒绝都督衙门,投靠刺史府是最明智之选。

对于都督衙门的拜访,沈恪一律借故拒之门外;也告诫过其弟沈巡,勿要接触都督衙门之人。

沈巡自然牢记于心,毕竟关系到氏族兴衰,行事自然小心谨慎。

因此,方才面对都督长史的问询,只得谎称不熟。

万万没料到,还是被识破了。

“沈恪确是兄长,兄长忙于军务,吾忙于经营,才有鲜少交集之说。”

沈巡思量半晌,也是成功将话圆了回来,不至于那么尴尬。

沈巡有所不知,他的好女婿徐世谱,是眼前笃定之人的结拜大哥,早将其族人秘辛全盘托出了!

“沈东家,既与沈恪为本家兄弟,不如为本长史引荐一番,也好了解江陵水军的布防能力。”

王操可不管交集多少,既是本家兄弟,约见一面总不难罢?

这可为难住沈巡了,他支支吾吾,想拒绝,又实在想不出什么体面借口,憋得满头大汗。

“沈东家是有难处?”见沈巡如此不识好歹,王操也是冷下脸来,拍案怒道:“按军法,理当汝兄到都督衙门述职,一个水军右都统,眼里还有本长史么!”

严肃一言,吓得沈巡身形一颤,忙作揖解释道:“非吾兄不愿述职,乃患足疾......”

“足疾?”王操将沈巡托辞掐断,哼道:“本长史亲自上门拜访,沈恪不是头疾,就是背疾;今儿又生出足疾,是不是全天下顽疾,都要来一遍啊?”

“不敢不敢......”沈巡慌乱之下,才意识到没有统一口径,暗道一声坏菜了;事已至此,他将心一横,“非吾兄多托辞,实在是......河东柳氏有湘东郡王做靠山,不愿螳臂挡车啊!”

此言一出,王操哑然,心中画好的大饼,此时也漏不出嘴。

沈恪为了氏族利益,倒向刺史府无可厚非。

对王操而言,确实残忍。一旦无法将吴兴沈氏生拉硬扯梆上战船,光靠那未受操练的两百余世兵渔户,如何与刺史府抗衡?

王操甚至都拿不出一个像样的好处,来威逼利诱吴兴沈氏加入阵营;他暗叹一声,心中自调侃道:“太难了,还是去喂鱼得了!”

“沈某言尽于此,各位将军还是尽早离开江陵,回襄阳为妙,否则要大祸临头了!”沈巡起身,朝众人行了一礼,转身欲走,却被羊鷟叫住了身形。

“沈东家,既如此,都督衙门也不好强人所难。”

“还请带几句话,予汝胞兄沈恪。”

沈巡顿住身形,回头应道:“只要都督衙门不为难沈家,莫说几句话,百句都能带到。”

羊鷟冷笑一声,死死盯着沈巡。

沈巡被盯得冷汗直流,那种感觉,仿佛被猛兽锁定住一般,那种威压感,使他胆颤。

“当下,投靠湘东郡王,不过锦上添花,河东柳氏才是其心腹;都督衙门在,汝等还有利用价值,倘若都督衙门不在,恐怕河东柳氏可就要磨刀霍霍了罢?”

“这......”

“相反,投靠都督衙门,吴兴沈氏必被岳阳王看重,为江陵最大心腹!一旦都督衙门得势,取代河东柳氏的地位指日可待!岳阳王他日一旦登临山巅,吴兴沈氏一跃成为顶级门阀,也未尝不可!”

“机会只有一次,要么慢慢被河东柳氏蚕食殆尽,要么舍身一博,如何选择,望汝等好自斟酌!”

羊鷟数言,十分聪明。

并不以都督衙门利益做考量,反而以吴兴沈氏利益作为出发点,从更长远的角度,为其剖析了利与弊。

只要沈恪不是庸俗之辈,听此数言,羊鷟断定,其会为此前所为,感到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