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丽嫔的羞辱

御花园那场看似意外的偶遇和皇帝萧煜那暧昧不明的触碰，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了原本就暗流涌动的后宫，瞬间激起了千层浪。关于那个叫林楚楚的小宫女，如何在短短时间内从慎刑司的阶下囚，一跃成为能在御书房伺候笔墨、甚至被陛下当众维护的红人的流言蜚语，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六宫。

一时间，楚楚成了所有后宫女人瞩目的焦点，以及嫉恨的对象。那些或明或暗、充满恶意的目光，几乎要将她单薄的身影洞穿。她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不仅仅是脂粉的香气，还有浓得化不开的酸楚和怨毒。

皇帝似乎并未在意这些流言，依旧让楚楚每日随侍御书房。只是，他不再像之前那样频繁地试探她，更多的时候是让她安静地待在一旁研墨、整理书案，仿佛真的只是将她当作一个普通的、用得顺手的宫女。但楚楚知道，这平静之下，隐藏着更深的算计。他将她放在这个位置上，无疑是想看看，她会引来哪些麻烦，又会如何应对。她就像是被放在棋盘最中心的那颗棋子，牵一发而动全身，吸引着所有棋手的目光。

果不其然，麻烦很快就找上门来了。

这日午后，楚楚奉命去给皇帝送一份刚整理好的奏章摘要。御书房内只有萧煜一人，他似乎有些疲惫，正闭目靠在龙椅上小憩。楚楚放轻脚步，将奏章放在书案一角，正准备悄无声息地退下，萧煜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留下，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却依旧不容置疑。

楚楚心头一紧，垂首应是，安静地侍立在一旁。

萧煜没有看她，只是端起手边的参茶，慢慢啜饮着，目光落在窗外，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御书房内再次陷入了那种令人窒息的沉默。楚楚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紧张的心跳声。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报声：启禀陛下，丽嫔娘娘求见，说是亲自炖了燕窝羹，想请陛下品尝。

又是丽嫔！楚楚的心沉了沉。这位骄纵跋扈的宠妃，显然没有忘记上次在御花园受到的羞辱，这是来者不善啊。

萧煜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有些不耐烦，但最终还是淡淡道：让她进来吧。

很快，丽嫔便端着一个描金的食盒，款款走了进来。她今日打扮得格外明艳动人，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仿佛已经忘记了前几日的不快。当她的目光落在侍立一旁的楚楚身上时，那笑容瞬间僵硬了一下，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怨毒，但很快又被掩饰过去。

臣妾参见陛下。丽嫔娇声行礼，将食盒放在书案上，亲自打开，露出一盅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血燕，陛下近日为国事操劳，臣妾看着心疼，特意让小厨房炖了这盅血燕给陛下补补身子。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挑衅地瞥了楚楚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看到了吗？这才是陛下真正的宠妃该做的事，你一个低贱的宫女算什么东西！

萧煜看着那盅血燕，并未立刻去碰，只是淡淡道：你有心了。

丽嫔见状，眼珠一转，忽然巧笑嫣然地看向楚楚：这位妹妹一直站着也辛苦了，不如就由妹妹来替陛下试试这燕窝的温度如何？免得烫着了陛下。

来了！果然是冲着她来的！楚楚的心猛地提了起来！试毒？不，这更像是一种羞辱！让她这个新宠来伺候她这个旧爱，当着皇帝的面，给她一个下马威！

御书房的空气瞬间凝固了。福安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插话。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了楚楚身上。

楚楚知道，她不能拒绝，否则就是不敬；但她若是真的去试了，就等于承认了自己的卑微，遂了丽嫔的心意。她必须找到一个既能化解危机，又不失身份的方法。

她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和为难，对着丽嫔微微屈膝：回娘娘，奴婢身份卑贱，怎敢替陛下试用御食？这不合规矩。不过，她话锋一转，目光转向那盅血燕，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奴婢听闻，血燕滋补，但若与某些药物同食，恐有相冲之虞。陛下龙体为重，不知娘娘这盅燕窝，可曾让太医查验过，确保万无一失？

她没有直接指责丽嫔下毒，而是巧妙地将问题引到了药物相冲和规矩上，既点出了潜在的风险，又将矛头指向了丽嫔可能存在的疏忽，更重要的是，将最终的决定权抛给了皇帝！

果然，丽嫔的脸色瞬间变了！她没想到楚楚竟敢如此反击！她自然没有让太医查验过，这不过是她一时兴起用来羞辱楚楚的手段！若是皇帝真的较真起来，追究她一个疏忽大意，危及龙体的罪名，她可担当不起！

你胡说八道什么！丽嫔有些色厉内荏地反驳，本宫亲自盯着炖的，怎么会有问题！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

萧煜一直冷眼旁观着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他看着楚楚从最初的惶恐到后来的冷静反击，看着她巧妙地避开陷阱，将问题抛回给丽嫔，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赏。这个小宫女，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她的应对，比他预想的还要精彩。

他没有立刻表态，只是端起那盅血燕，放在鼻尖闻了闻，随即又放下了，语气平淡无波：丽嫔有心了。只是朕今日没什么胃口。福安，将燕窝赏给林楚楚吧。她近日也辛苦了。

什么？！

此言一出，不仅丽嫔惊呆了，连楚楚自己都愣住了！皇帝竟然将丽嫔精心准备的血燕，赏给了她？！这简直是在火上浇油！是在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所有人，他对她的看重

陛下！丽嫔失声叫道，脸上血色尽失，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屈辱和嫉恨，这可是臣妾特意为您炖的

怎么？朕赏赐的东西，你还有意见？萧煜的目光陡然变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臣妾不敢，丽嫔吓得浑身一颤，再也不敢多言，只是看向楚楚的目光，几乎要喷出火来！

楚楚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和丽嫔，以及丽嫔背后可能代表的势力，已经结下了不死不休的梁子！皇帝这看似恩宠的举动，实则是将她推入了更危险的境地！他到底想做什么？！是真的对她产生了好感？还是想利用她，去搅乱后宫这潭浑水，转移某些人的视线？！

奴婢谢陛下隆恩。楚楚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只能硬着头皮跪下谢恩。她知道，这碗赏赐的燕窝，她必须欣然接受，否则就是抗旨不尊。

福安将那盅还散发着热气的血燕端到楚楚面前。楚楚看着那红得刺眼的燕窝，只觉得那不是补品，而是穿肠毒药。她端起碗，在那灼人的目光注视下，小口小口地、面无表情地咽了下去。每一口，都像是吞咽着刀片。

萧煜看着她顺从地喝下燕窝，看着她那苍白却倔强的侧脸，眼神变得更加幽深莫测。他挥了挥手，示意丽嫔退下。丽嫔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御书房，那怨毒的眼神，仿佛要在楚楚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御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寂静。萧煜重新拿起奏折，却久久没有落笔。他侧过头，看着依旧垂首侍立在一旁的楚楚，她刚刚喝下了那碗充满屈辱和未知的燕窝，此刻却站得笔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味道如何？他忽然问道。

楚楚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回陛下，很甜。

那语气平静得近乎麻木，却让萧煜的心，莫名地刺痛了一下。他看着她那双清澈却仿佛蒙上了一层寒霜的眼睛，忽然觉得，自己这步棋，是不是有些过了？

他挥了挥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你也退下吧。

是。楚楚屈膝行礼，默默地退出了御书房。

走出那扇沉重的殿门，外面明媚的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她知道，自己已经被彻底卷入了后宫这个巨大的名利场和修罗场。皇帝的恩宠，嫔妃的嫉恨，暗处的杀机她如履薄冰，每一步都可能粉身碎骨。

而就在她心神恍惚地往偏殿走去时，在经过一处假山回廊时，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七王爷萧清衍正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枝刚刚折下的、洁白如雪的茉莉花，目光沉静地望着她离开的方向，那眼神似乎比平日里更加复杂，带着一丝担忧，一丝无奈，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情愫。

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遇，又迅速错开。楚楚的心，再次因为这无声的交汇而剧烈跳动起来。在这危机四伏的宫廷里，这一点点隐秘的关注，是她唯一的暖色，却也可能是最致命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