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再陷险境

那碗带着屈辱和未知的血燕，如同一个沉重的烙印，彻底改变了楚楚在宫中的处境。皇帝萧煜的恩宠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暂时挡住了许多直接的恶意，却也引来了更汹涌的嫉妒暗流和更隐蔽的算计。她每日随侍御书房，看似风光，实则如履薄冰，时刻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审视和敌意。

丽嫔自那日受辱后，安分了许多，但楚楚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后宫其他蠢蠢欲动的势力，也开始将目光聚焦在她这个异数身上。各种试探、拉拢甚至构陷的手段，层出不穷，都被楚楚凭借着前世的心理学知识和今生磨砺出的谨慎一一化解。她就像一个技艺高超的舞者，在无数看不见的刀锋上跳跃，稍有不慎，便会跌得粉身碎骨。

而皇帝萧煜的态度，也越发让人捉摸不透。他依旧让楚楚随侍左右，却很少再像之前那样直接试探她关于旧档的事情，反而时常会与她闲聊几句，问一些她家乡的风土人情，或者考较她一些诗词典故。楚楚应对得体，既不显得过于愚钝，也不暴露太多锋芒。她能感觉到，皇帝似乎在用一种更温和的方式观察她，了解她，但这平静之下隐藏的帝王心术，却让她更加警惕。他是在放松她的戒心？还是在为下一步的利用做铺垫？

与此同时，七王爷萧清衍似乎也销声匿迹了。楚楚没有再收到任何来自他的讯息，也没有再在宫中偶然遇见他。那本诗集和那两片茉莉花瓣，成了他们之间唯一的、脆弱的联系。楚楚偶尔会在深夜拿出它们，指尖拂过那清隽的字迹和干枯的花瓣，心中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他是真的放手了？还是在暗中等待着什么时机？她对他的依赖和那丝微弱的情愫，在时间的推移和现实的压力下，变得更加缥缈，却也更加深刻。

就在楚楚以为日子会在这压抑的平静中继续下去时，一个惊人的消息打破了所有的沉寂，德嫔娘娘，再次动了胎气，而且这一次，情况极其凶险，太医院已经束手无策，只能勉力维持！

消息传来，整个皇宫再次震动！所有人的目光，几乎是立刻、本能地就投向了楚楚！虽然之前下毒之事已经定案给了张姑姑，但德嫔接二连三地出事，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最初那个魇胜诅咒！一时间，关于楚楚是妖孽、灾星的流言再次甚嚣尘上，甚至比之前更加猛烈！

陛下！您不能再留着那个妖女了！定是她贼心不死，用邪术害了德嫔娘娘和龙裔啊！丽嫔第一个冲到承明殿哭诉，身后还跟着一群义愤填膺、同仇敌忾的嫔妃。

请陛下为德嫔妹妹做主，严惩妖女，以正后宫！

萧煜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当然不相信什么邪术诅咒，但他更清楚，此刻群情激愤，德嫔危在旦夕，必须有人出来承担责任，平息众怒！而林楚楚，无疑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将她交出去，不仅能安抚后宫，还能暂时转移视线，让他有更多时间去处理江南和前朝那些更棘手的问题。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跪在殿外的楚楚。她依旧是那副看似柔弱、实则倔强的模样，脸上没什么血色，眼神里却异常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刻。

林楚楚，萧煜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带着一种冰冷的决绝，德嫔再次病危，流言四起，皆因你而起。你还有何话说？

这一次，楚楚没有再辩解，也没有再分析。她知道，在汹涌的舆论和皇帝的需要面前，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她只是抬起头，深深地看了萧煜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言，有失望，有不甘，还有一丝嘲讽？随即，她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声音清晰而坚定：

奴婢无话可说。但奴婢恳请陛下，彻查此事！德嫔娘娘并非死于诅咒，而是死于人心！奴婢愿以性命担保，真凶就在这宫闱之中，甚至可能就在此刻哭诉的人群里！

她的话如同平地惊雷，让所有人都惊呆了！连萧煜都瞳孔一缩！她竟然敢在这种时候，说出如此大胆、如此指名道姓的话？！她是在找死吗？！

丽嫔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尖声叫道：你血口喷人！陛下！她这是临死反扑，想要拖我们下水！您千万不能信她！

是不是血口喷人，查一查便知！楚楚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利剑，直刺丽嫔，娘娘如此激动，莫非是心虚？

随即，她转向皇帝，再次磕头，声音铿锵有力：陛下！奴婢知道，奴婢今日必死无疑！但奴婢恳请陛下给奴婢最后一次机会！让奴婢亲自去查验德嫔娘娘的饮食、汤药，以及她宫中所有可疑之处！若奴婢查不出任何端倪，甘愿领死，绝无怨言！但若是让奴婢查出了什么也请陛下，还奴婢一个清白，更要揪出那真正残害皇嗣、祸乱宫闱的毒妇！

她的眼神决绝，带着一种向死而生的勇气和自信！她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她必须抓住！她赌的就是皇帝对龙裔安危的重视，以及他对真相的一丝探求之心！更是赌，那些真正的凶手，在接二连三的事件后，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破绽！

萧煜死死地盯着楚楚，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他从未见过如此大胆、如此临危不惧的女子！她的眼神，她的气魄，都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亲自查验？一个小小宫女，凭什么？但不知为何，看着她那双燃烧着决绝火焰的眼睛，他竟然鬼使神差地想要相信她一次！

好！萧煜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声音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朕就给你这个机会！福安！派人将她带去锦华宫！从今日起，锦华宫内外一切事务，暂由她协同太医院掌管！任何人不得阻拦，违令者斩！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丽嫔等人更是面如死灰，瘫倒在地！她们怎么也没想到，皇帝不仅没有处死楚楚，反而给了她如此大的权力！这简直是引狼入室？！

楚楚自己也愣住了，她没想到皇帝竟然会答应得如此彻底！这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协同太医院掌管锦华宫？这几乎等于给了她临时的、极大的调查权！皇帝是真的想彻查此事？还是想利用她这把快刀，去砍向他早已怀疑的目标？！

不管如何，她抓住了这根悬崖边的稻草！

奴婢遵旨！定不负陛下所托！楚楚重重磕头，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当楚楚在禁军的护送下，踏入气氛凝重、弥漫着药味的锦华宫时，她知道，一场真正的、短兵相接的较量，开始了！她不再是那个被动挨打的小宫女，而是手握尚方宝剑的调查者！

她首先仔细询问了太医关于德嫔的病情和用药情况，然后有条不紊地开始检查德嫔近期的饮食记录、汤药残渣、寝殿的香料、甚至使用的器皿她运用前世的知识，对所有细节进行着地毯式的排查。

果然，在德嫔日常饮用的安神茶的茶叶罐底部，她发现了一些极其细微的、几乎与茶叶末混在一起的、呈现淡紫色的粉末！这种粉末无色无味，银针也试不出来，但楚楚认得！这是前世她曾接触过的一种罕见南疆植物紫苏木的粉末！紫苏木本身无毒，甚至有安神之效，但若是长期与某些温补的药材比如德嫔安胎药里的黄芪、当归同时服用，便会产生慢性的毒性，逐渐损伤脏腑，扰乱气血，最终导致滑胎甚至死亡！而且，这种毒性发作缓慢，极难察觉，很容易被误诊为普通的孕期不适或胎气不稳！

找到了！真凶的手段终于露出了马脚！

楚楚的心脏狂跳起来！她小心翼翼地收集了那些粉末作为证据。那么，是谁下的毒？能在德嫔的安神茶里动手脚，必然是她身边极其信任的人！

她的目光落在了德嫔身边一个一直低着头、看起来十分忠心老实的贴身大宫女身上。这个宫女叫锦绣，是德嫔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深得信任。但楚楚却敏锐地捕捉到，在她提到检查茶叶罐时，锦绣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锦绣，楚楚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洞察人心的力量，这安神茶，一直是你负责为娘娘冲泡的吧？

锦绣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惊恐和慌乱：是。。是奴婢，但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是冤枉的！

我没说你知道什么。楚楚逼近一步，眼神锐利如刀，我只是想问问，最近可有什么人特别关心娘娘的安神茶？或者送过你什么好东西？

锦绣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她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拼命摇头。

就在这时，楚楚眼角的余光瞥见锦绣腰间挂着的一个小巧玲珑、却似乎有些眼熟的玉佩。她心中一动，猛地想起，这个玉佩的样式似乎与之前丽嫔身边某个得力嬷嬷佩戴的极为相似！

这玉佩倒是精致得很。楚楚状似无意地说道，是娘娘赏赐的吗？

锦绣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猛地捂住玉佩，眼神躲闪：不，不是，是我家里人送的

是吗？楚楚冷笑一声，据我所知，丽嫔娘娘宫里的张嬷嬷，也有一块几乎一模一样的玉佩。你一个家境普通的陪嫁丫鬟，什么时候和丽嫔娘娘的人，有了这样的交情？

锦绣彻底崩溃了！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痛哭流涕：“我说！我说！是张嬷嬷！是她给了我这块玉佩，还给了我好多银子，她说只是让我在娘娘的茶里加一点点安神粉，说对娘娘身体好，我不知道那是毒药啊！我真的不知道！姑姑饶命！饶命啊！

真相大白！果然是丽嫔！是她买通了德嫔身边最信任的人，用这种阴险歹毒的方式，缓慢地下毒，最终造成了德嫔病危的假象，并将一切嫁祸给楚楚！

楚楚心中涌起滔天怒火，却又感到一阵冰冷的寒意。后宫女人的嫉妒和狠毒，远超她的想象！

她立刻命人将锦绣和那包剩余的紫苏木粉末作为人证物证控制起来，并火速将调查结果呈报给了皇帝！

当萧煜看到那淡紫色的粉末，听到楚楚条理清晰、证据确凿的回禀时，他的脸色铁青，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将整个宫殿点燃！他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不是诅咒，不是意外，而是他宠信的妃子，用如此恶毒的手段残害龙裔，嫁祸他人！

好！好一个丽嫔！萧煜气得浑身发抖，猛地一拍桌子，传朕旨意！丽嫔毒害皇嗣，构陷宫人，罪不容诛！将其打入冷宫，严加看管！其宫人全部杖毙！锦绣留活口，押入慎刑司，给朕好好审问，务必查清所有同党！

雷霆之怒下，丽嫔一党瞬间覆灭！

楚楚站在一旁，看着皇帝盛怒的模样，心中却没有半分喜悦。虽然她暂时洗清了嫌疑，甚至立下了大功，但她知道，这只是冰山一角。丽嫔背后是否还有人指使？那个买通死士、牵扯到江南盐务和前朝的势力，又会是谁？

她的目光转向窗外，夜色深沉。这场宫廷风暴，远未结束。而她自己，已经彻底无法置身事外了。

就在这时，福安悄悄走到她身边，低声道：林姑娘，陛下有旨，让你即刻起，迁居流云轩。

流云轩？楚楚一愣，那是距离皇帝寝宫承明殿不远的一处精致小巧、通常只有得宠的低位份嫔妃才有资格居住的宫苑！皇帝这是何意？！是奖赏？还是更进一步的看管和试探？

这个突如其来的旨意，再次将楚楚推向了一个更加微妙、也更加引人遐想的位置。她的命运，似乎正朝着一个她完全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