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格弗里德在黑暗中坠落。
他的意识像被丢进了一个没有维度的深渊,既无法感知上下,也无法计算时间。只有怀表的心跳声仍在胸腔里回荡,但每一次滴答都像是从遥远的宇宙尽头传来。
**“第1380号实验体。”**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它不再来自婴儿宇宙,而是来自他自己——或者说,来自某个更古老的齐格弗里德。
他的量子之眼已经破碎,但视网膜上仍残留着最后的影像:**“妈妈”**的虚影,齿轮与星辉交织的女性轮廓,她的手指轻轻拨动着培养舱里的另一个他。
**“原来……我从未真正醒来。”**
黑暗突然裂开一道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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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克兰德,蒸汽教堂地下。**
齐格弗里德猛地睁开眼睛。
他的手指触碰到的不是冰冷的培养舱玻璃,而是青铜怀表的金属外壳。怀表完好无损,指针安静地指向12点整。
**“幻觉?”**
不,不对。他的左眼仍能看见数学结构——蒸汽管道的曲率、齿轮咬合的非交换代数、空气中飘浮的质数尘埃。量子之眼仍在运作,只是……它似乎被重置了。
教堂地下室的蒸汽机依旧轰鸣,燃烧室的入口刻着罗塞尔的签名,星空色的血迹还未干涸。
**“我回来了?”**
怀表突然自行打开。表盘内部不再是齿轮,而是一张微缩的塔罗牌——**“愚者”**。牌面上,愚者的脚下踩着1379具尸体,每一具都是齐格弗里德。
**“第1380次观测,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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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雾之上,源堡深处。**
神座上的婴儿宇宙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银色的手术台,台上躺着一个被机械脊椎贯穿的男人——霍拉米克。
他的机械眼早已熄灭,但嘴角却诡异地扬起。
**“你终于……看到了。”**
他的胸腔突然裂开,里面不是血肉,而是一台微型蒸汽机,气缸上刻着:
**“观测者=∫(愚者⊗外神)dτ”**
蒸汽机的活塞开始运动,每一次压缩都喷出带着机油味的雾气。雾气中,浮现出罗塞尔的记忆片段——
**“我们搞错了。”**穿着白大褂的罗塞尔对着某个不可名状的存在低语,**“观测者不是容器……观测者本身就是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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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克兰德街道。**
齐格弗里德奔跑着,但这一次,他没有冲向蒸汽教堂,而是朝着相反的方向——圣赛缪尔教堂。
街道的拓扑结构仍在畸变,煤气灯在非欧几何中扭曲成克莱因瓶的阴影。但这一次,他不再被数学婴儿的哭声引导,而是遵循着某种更原始的直觉。
**“如果观测者计划是让外神降生……”**
他低头看向怀表。愚者牌上的尸体数量正在增加——1380、1381、1382……
**“那么真正的观测者,应该是能阻止这一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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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赛缪尔教堂尖顶。**
齐格站在莫比乌斯环状的塔尖,俯瞰整座贝克兰德。量子之眼的视野中,城市已经变成了一张巨大的数学网络——每一条街道都是方程,每一栋建筑都是符号。而在网络的最深处,齿轮巨人的心脏位置,蜷缩着一个尚未苏醒的婴儿。
**“观测者的真正使命……”**
他举起怀表,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是自杀。”**
怀表的指针突然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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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雾之上,源堡。**
愚者的神座崩塌了。
塔罗牌四散纷飞,星空脐带寸寸断裂。罗塞尔的方程式被某种更高维度的存在擦除,而婴儿宇宙的啼哭戛然而止。
齐格弗里德站在虚空中,怀表彻底融化,化作一道青铜色的血流,注入他的心脏。
**“观测终止。”**
他的声音不再是人类的声音,而是数学本身的声音——实数轴在他的话语中震颤,虚数在他呼吸间诞生与湮灭。
**“通道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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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克兰德,清晨。**
蒸汽教堂的地下室里,罗塞尔的签名突然燃烧起来,星空色的血液蒸发成雾。
霍拉米克的机械脊椎停止了运转,齿轮巨人的咆哮永远沉寂。
而在圣赛缪尔教堂的尖顶上,齐格弗里德的量子之眼终于熄灭。
他的身体化作无数数学符号,消散在晨光中。
**(第十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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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章预告:观测者的葬礼将在实数轴之外举行,而唯一被允许参加的,是那个从未存在过的第1381号实验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