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说些什么,我听不到,鬼面先生脸上戴着面具,甚至连他是喜是怒都看不出来,不过,一旁的方世清,板着张脸,像是狠狠的教训了其中一个孩子。
那小孩儿,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后来见他靠近,那小孩儿甚至直接躲到了鬼面先生身后。
方世清黑这张脸,过去要把那孩子揪出来,鬼面先生探手拦着,这画面就又戛然而止,换做了一处黑漆漆的墓穴之中。
周遭是一排排坐棺,地上躺着两三具尸体,摔落的手电,将周遭映亮,这似乎是一条通往主墓室的甬道。
我见周遭没有鬼面先生和方世清的身影,便顺着这甬道,往墓室的方向过去,还未到近前,我就听到了‘嘭’的一声闷响。
心下一怔,我加快脚步过去,进了墓室,就见燃着篝火的主墓室里,方世清将鬼面先生推在墙壁上,用手肘压着对方的脖子,怒吼了一声,“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然而,那鬼面先生只不急不恼的说,“你清醒一些,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长生之术,那些咒文都是邪术,会让人万劫不复。”
“就算万劫不复,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毁掉这些咒文!秦修,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方世清怒吼着,松开鬼面先生的脖子,又一把抓住他肩膀,将人甩到了一旁。
鬼面先生稳住身形,又看过去,却是没作声。
而方世清神情紧张的摸索着墙壁上那被毁掉的雕纹,似是十分心痛。
“长生之术,就差这最后一道咒文,你却将它毁了?”
见那咒文已然无法恢复,方世清难以置信的说着,又转回身来,看向鬼面先生,说道,“秦修,你我从此陌路,恩义两绝。”
闻言,鬼面先生明显愣了下,他僵着身子,似是有话要说,但终究没张开口。
我看着幻境中的二人,还未及细想,这幻境中的场景又换了个地方。
我原以为还是在那古墓里,可四下一看,却发现自己站在一处八角聚灵台上,再看周遭,这是百里坡那口老井。
当初我就是从这口井里捡到了爷爷的鬼面具。
环视之下,我回过头来,就见鬼面先生一个人坐在那八角聚灵台的边沿处,手里拿着一块纯白如雪的肉灵芝。
他就那样静静的坐着,看着手里的太岁灵芝,良久都没动过一下。
若不是这井底偶尔能听到一点滴水声,我还以为这画面是静止了。
幻境中的时间无法估量,我也不知道他在那里坐了多久,总之,等他再站起来的时候。
这鬼面先生就像换了个人似的,精神抖擞的起身,将那肉灵芝塞到帆布兜子里,他转身抓住井口垂下来的绳子,就动作麻利的顺着那绳子攀爬了出去。
我想跟出去看看,伸手抓那绳子,却一把抓空了,愣怔间,眼前一花,再看四周,我已经站在那井口之外了。
鬼面先生也才从那口老井里爬上来,这不远处,立刻有两个小青年迎了过来,其中一人急道,“哎呦,先生你可算是回来了,我们还以为你出啥事了。”
闻言,鬼面先生也不在意,只将那肉灵芝从帆布兜子里拿出来,说道,“这井里结了煞脉,会养出邪祟,那水木桩做不成了。”
两个小青年一听,就有些着急了,你一言我一语的让他再想想办法。
二人正说着话,旁边儿忽然有个小孩儿问了句,“大哥哥,那肉是你从井里捡到的吗?”
“这不是肉,是蘑菇,一种药材。”鬼面先生耐着性子,温声回答,又跟那两个青年说,“这东西是那井里长得,带着轻微的毒性,但也也值些钱。”
说着,他就把那肉灵芝递给了那二人。
但没人接过去,其中一人为难道,“先生,你看这村子的风水,你也没治好,这看事儿的钱,就拿这蘑菇抵了吧?”
另一人也说,“是啊,我们挣点儿钱,也不容易。”
两人神色尴尬的说着,明显是觉得,那蘑菇并不是真的值钱,不然哪个傻子会拿出来?
鬼面先生拿着那‘蘑菇’,沉默片刻,也没拒绝,只转而跟那两个村民说,这井里的煞脉会养出妖怪,害人性命,让他们尽早找东西,将井口封上。
闻言,那两个小青年敷衍的应了两声,说是家里还有急事,改天再来封这井口。
二人如此说着,就故作着急的走了,围观的村民也三三两两的散了。
鬼面先生站在那井口旁,都来不及多叮嘱几句,那些村民就走的没人了。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又看着手里的肉灵芝愣了好一会儿,才犹豫着,摘掉了脸上的鬼面具。
这记忆幻境里,我就站在他身侧不足两米的位置。
当看到那面具下的脸,真是爷爷年轻时的模样,我心中一动,立刻上前,用手往爷爷手上抓了一把。
但他只是个幻影,我这一把还是抓空了,他也看不到我,只将那鬼面具拿在手里,端详片刻,爷爷忽然动手,在那鬼面具上,画了道咒文,就松手,任由那面具落到了古井里。
之后爷爷抬起头来,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把那肉灵芝塞进帆布兜子,就离开了。
幻境里,我看着爷爷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之中,紧追数步,耳边却传来了哗哗的雨声。
眼前的羊肠小道,也瞬间换做了一条青砖老街,街道两旁都是老旧的房屋,看建筑样式,这还是在北方一代。
我正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砸门声。
我走过去一看,就见爷爷站在一处老房子前,淋着雨,正在拍打一处院门。
那老旧的木门在爷爷的拍打下,发出了‘咣咣’的闷响,却始终没有人来开门。
其实,以爷爷的本事,他若是真想进那院子,翻墙就能轻易进去,可他没有那么做,他是在等那愿意给他开门的人。
但最终也没等到。
深夜,淋着瓢泼大雨,爷爷离开了这个古老的镇子,我不远不近的跟在他身后,眼瞅着爷爷几次滑倒,又起来,头也不回的离开。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我心里忽然泛起了一阵心酸。
最终爷爷狼狈的身影消失在了雨夜之中,我原以为这记忆幻境就此结束了,可眨眼之间,周遭又明亮起来。
我定睛一看,爷爷的记忆似乎是回到了平江,周遭是个不大的小院子,看远处的山,这应该是我家。
只是当时这院子还未改建,看上去有些破旧。
我站在庭院中,正在狐疑,这记忆怎么还在继续,就见爷爷从外面推门进了院子,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对中年夫妇。
其中那中年男子,我认识,是楚子婳的爷爷,楚天幕。
而那妇人怀中抱着个小婴儿。
“那是、是楚子婳?”我愣怔着,想要凑上前去看一眼。
这三人却从我眼前走过,进了屋。
等我跟进去,爷爷已经抱过那妇人的孩子,将其抱到了里屋。
而楚天幕和那妇人规规矩矩的站在外面,没敢跟进去。
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是幻象,他们看不到我,我也没多加避讳,穿过那门帘,就见这屋里的床榻旁摆着一条桌案。
而此时,那桌案上,除了爷爷抱进来的孩子,还躺着一个小婴儿。
我心下一怔,凑上前去看了看,那是我。
看到两个小婴儿白嫩嫩的脸,我下意识的笑了下。
然而下一刻,我这笑意就僵在了脸上。
爷爷用朱砂画咒,亲手从‘我’体内吸出了一颗浑圆的灵球。
那东西丁点大小,闪烁着雾白色的灵光,是灵核!
我惊愕的看着爷爷用咒术将那灵核封到了小小的楚子婳体内,整个人都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