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安全屋与博弈

“秦先生说，您需要一个……更安静的‘合作伙伴’。”

门外，秦砚保镖低沉平稳的话语，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在苏晚意紧绷的心弦上激起冰冷的回响。黑暗中，她握着水果刀的手指关节泛白，后背的伤口在高度紧张下隐隐作痛。地上，那部黑色手机屏幕的猩红警报光，如同垂死野兽的眼睛，在寂静中无声地闪烁，映照着她眼底翻涌的惊疑和冰冷的权衡。

合作伙伴？

秦砚送来了“礼物”——那份揭露陆沉渊与沈家勾结、转移苏家资产的致命证据。

紧接着，陆沉渊的反扑就精准地追踪而至。

现在，秦砚的人又出现在门外，仿佛算准了她此刻的狼狈与危机，递来“安全屋”的橄榄枝。

这一切，是巧合？还是……环环相扣的精心设计？秦砚在这场漩涡中，究竟是救命的浮木，还是……另一只伺机而动的巨鳄？

“苏小姐？”门外的保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沉默，声音依旧平稳，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时间紧迫。对方的追踪强度在升级，物理定位随时可能完成。”

黑暗中，苏晚意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带着尘埃的味道涌入肺腑，强行压下胸腔里翻腾的疑虑和本能的抗拒。她清楚保镖说的是事实。陆沉渊的反扑凌厉狠辣，这间公寓已经彻底暴露。继续留在这里，无异于坐以待毙。

合作？她从不相信无缘无故的善意。但眼下，秦砚提供的“安全屋”，是她唯一能短暂喘息、理清思路、甚至可能获取更多资源的跳板。这风险，她必须冒！

啪嗒！

她猛地抬手，重新推上了电源总闸。

房间瞬间恢复光明，刺得她微微眯眼。地上手机的警报红光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微弱了许多，但蜂鸣声依旧顽固。苏晚意没有再看它一眼，快步走向卧室。

“给我五分钟。”她隔着门板，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平静。

“明白。”门外的保镖应道，再无动静。

五分钟后。

苏晚意拉开了公寓的门。她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运动装，长发束成利落的马尾，脸上没有任何妆容，只有眼底深处沉淀的冰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一个轻便的双肩背包斜挎在肩上，里面只装了必要的证件、少量现金、那部秦砚给的黑色手机（已关机取出电池），以及……那把冰冷的水果刀。

门外，保镖如同一尊沉默的黑铁塔，目光锐利地扫过她，在她后背明显包扎的轮廓上停顿了一瞬，随即侧身让开道路：“请跟我来。”

没有多余的寒暄。保镖在前引路，步伐沉稳迅捷。苏晚意紧随其后。楼道里感应灯随着他们的脚步声依次亮起又熄灭。走出单元门，一辆低调的黑色奥迪A8静静地停在阴影里，车灯未开，如同蛰伏的猛兽。

保镖拉开后座车门。苏晚意没有任何犹豫，弯腰坐了进去。车内空间宽敞舒适，弥漫着淡淡的皮革清洁剂味道，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保镖坐进驾驶座，发动引擎，车子无声地滑入夜色。

车窗玻璃是深色的单向膜，外面无法窥视内部。苏晚意靠在椅背上，侧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模糊光影。城市的霓虹在深色玻璃上晕染开一片片迷离的光斑。后背的伤口在车子的轻微颠簸中传来持续的钝痛，提醒着她刚刚经历的生死一线和此刻身处的未知险境。

车子没有驶向市中心任何一处知名的豪宅区或高级酒店，而是朝着城市边缘、一片依山傍水的生态科技园区方向开去。道路逐渐变得安静，路灯稀疏。最终，车子驶入一片被高大乔木和智能绿化带环绕的、外观极其低调简约的建筑群。

入口处没有显眼的标识，只有一道需要多重生物识别的厚重合金闸门。保镖降下车窗，进行虹膜和指纹扫描。闸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车子驶入，里面是宽阔的道路和分布稀疏、风格统一的灰白色几何体建筑，充满了未来科技感，却寂静得如同无人区。

车子在其中一栋毫不起眼的单体建筑前停下。建筑表面没有任何窗户，只有几处隐蔽的通风口。

“到了，苏小姐。”保镖下车，为她拉开车门。

苏晚意跟着他走到建筑唯一的一扇门前。门是厚重的合金材质，泛着哑光。保镖再次进行复杂的身份验证——虹膜、指纹、声纹，最后输入一串冗长的动态密码。

咔哒…滋…

一阵轻微的机械运转声后，厚重的合金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一股混合着新风系统带来的清新空气和某种精密电子设备散热后的独特气味扑面而来。

门内，并非苏晚意想象中戒备森严的堡垒或奢华的安全屋，而是一个……极具设计感、充满冷硬科技风的巨大空间。挑高的穹顶是柔和的发光材质，模拟着自然天光。整个空间呈开放式，被几道半透明的磨砂玻璃幕墙巧妙分割。一面巨大的、占据整面墙的曲面屏幕处于休眠状态，泛着幽蓝的光晕。四周摆放着极具人体工学的座椅和操作台，线条简洁流畅。角落里甚至有一个小型吧台和恒温酒柜。空气中流淌着极低分贝的白噪音，营造出一种奇异的宁静感。

而秦砚，就坐在中央区域一张宽大的流线型工作台后。

他没有穿西装外套，只着一件质地精良的黑色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一颗扣子，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和一块造型冷峻的黑色腕表。他正专注地看着面前悬浮在半空中的几块全息投影光屏，上面流动着复杂的数据流和三维星图。冷调的光线勾勒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和眉骨上那道淡淡的疤痕，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掌控全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

听到门口的动静，秦砚的目光从光屏上移开，如同探照灯般扫了过来，精准地落在苏晚意身上。

他的视线在她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滑过她肩头，落在她后背明显比之前更厚、隐隐透出血迹的包扎处。深邃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损坏程度。

“坐。”秦砚收回目光，抬手在虚空中轻轻一点。旁边一张悬浮的流线型座椅无声地滑到苏晚意面前。

苏晚意没有动。她站在原地，目光同样冰冷地迎视着秦砚，单刀直入：

“礼物收到了。秦总煞费苦心。”她的声音在空旷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只是不知这份‘礼物’，是合作的诚意，还是……捕鸟的粘网？”

秦砚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似乎对苏晚意如此直接的质问并不意外，反而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弧度。他没有回答苏晚意的问题，只是抬手，在面前的光屏上轻轻一划。

一份标注着“沈氏家族核心档案（绝密）”的虚拟文件投影，瞬间被推送到苏晚意面前的光屏上。

“沈家。江城真正的影子掌控者。根基在海外，触手遍及能源、生物科技、灰色金融。”秦砚的声音低沉平稳，如同在陈述一份枯燥的报告，“现任掌舵人，沈聿深。就是你看到监控里那个背影的主人。”

随着他的话语，光屏上迅速展开沈聿深的信息：一张模糊但气场强大的侧面照片，年龄约五十许，眼神锐利如鹰隼。下面罗列着其控制的庞大商业帝国版图和一系列令人触目惊心的、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事迹”。

“陆沉渊，是沈聿深十年前就选中的白手套。目标，就是通过联姻，逐步蚕食、转移苏家核心资产。”秦砚的手指在光屏上划过，调出那份“礼物”里的关键证据截图——资金流向图、陆沉渊与沈聿深模糊的会面监控，“你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是他们计划中的障碍。清除你，是计划的一部分，不是林薇薇的个人行为。”

冰冷的真相被秦砚用最直接的方式再次锤入苏晚意的心底。她看着光屏上沈聿深那张模糊却充满压迫感的侧脸，看着陆沉渊那带着讨好的神情，恨意在胸腔里无声地沸腾、压缩，最终沉淀成一种更加凝练、更加致命的冰寒。

“所以呢？”苏晚意抬起眼，目光如同淬火的冰刃，直视秦砚，“秦总给我看这些，是想告诉我，我的仇人有多强大？还是想告诉我，我除了和你合作，别无选择？”她刻意加重了“别无选择”四个字。

秦砚身体微微后仰，靠进宽大的椅背里。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姿态放松，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苏晚意。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映照出苏晚意那张苍白却写满倔强和恨意的脸。

“苏晚意，”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能看进她灵魂最深处，“从你在交易大厅，用一百二十万本金精准狙击KJT开始；从你反杀林薇薇的舆论陷阱开始；从你当众说出‘天道好还’开始；从你找到黑客K，试图挖掘掉包案真相开始……”

他每说一句，苏晚意的心脏就猛地收缩一下！他竟然知道得如此清楚！如此详尽！

“再到你刚才，在公寓里，面对陆沉渊的绝杀追踪，第一时间拉闸断电，冷静判断，最终选择跟我来到这里……”秦砚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剖析着她每一步的挣扎和抉择，“你展现出来的，不是绝望的猎物，而是……”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苏晚意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不屈不挠的眼眸上，薄唇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锋芒。”

“你比我在‘直播’里看到的，更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