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火焚城

暴雨如刀,劈开苍云山脉的暮色。十六岁的沈砚之蜷缩在城隍庙断墙后,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混着雨水,在青石板上洇开暗红的花。他听见不远处传来玄铁剑拖曳地面的声响,铁锈与雨水摩擦的刺啦声,像极了三日前父亲被剜去金丹时,肋骨断裂的闷响。

“沈家余孽,还不滚出来?”为首的灰袍男子甩了甩袖间血水,腰间悬着的玄铁令牌在雷光中明灭——那是“斩仙盟”左护法陈修远的信物。沈砚之攥紧怀中半块焦黑的玉佩,这是母亲临终前塞进他手里的,玉面上“斩仙”二字已被血火灼得模糊,却像一根钢针,狠狠扎进他眼底。

三日前,斩仙盟以“勾结魔修”之名血洗沈家庄。父亲沈墨尘身为苍云剑派首徒,被陈修远当众击碎丹田,母亲抱着他从密道逃出时,后背被穿云箭洞穿,温热的血顺着他后颈往下淌,染得他半边身子发麻。此刻他盯着陈修远腰间晃动的储物袋,那里面装着父亲视若性命的苍云剑诀残卷,还有...还有妹妹沈清禾的玉坠。

“陈修远!”少年突然踉跄着站起身,发梢滴下的雨水混着血珠,在苍白的脸上划出狰狞的痕迹,“我妹妹呢?你们把清禾藏到哪里去了?”话音未落,肩头猛地一痛,一枚透骨钉擦着锁骨钉进墙里,木屑飞溅间,他尝到了舌尖的腥甜。

“小崽子还敢问?”右侧一名持刀修士冷笑,刀刃挑起沈砚之下巴,“你娘临死前没告诉你?你沈家满门皆因魔修血脉而死,那小丫头...倒是生得标致,盟主大人说要带回去调教——”话未说完,忽听一声闷响,少年不知何时攥紧了手中碎瓷片,狠狠扎进对方手腕。

“啊!”刀客惨叫着后退,沈砚之趁机撞向断墙,碎石崩塌的轰鸣中,他听见陈修远的怒吼:“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夜雨裹着血腥气灌进喉咙,他在泥泞中狂奔,脚底被尖锐的石子划破,却不敢回头——他不能死,他要活着,要查出斩仙盟构陷沈家的真相,要找回妹妹,要让那些人...血债血偿。

不知跑了多久,眼前忽然浮现出一片幽蓝的磷火。少年踉跄着栽进乱葬岗,腐叶与尸臭扑面而来,却在抬头瞬间,对上了一双鎏金般的眼睛。那是个身着黑袍的男子,墨发垂落至腰,额间一枚暗红咒印在雨夜中若隐若现,他正倚着墓碑擦拭手中骨刀,刀刃上凝结的水珠滚落在地,竟化作点点荧光。

“有意思。”男子忽然抬眸,唇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骨刀挑起沈砚之染血的衣领,“被斩仙盟追杀的小崽子,居然能跑到‘黄泉客栈’地界。说吧,想怎么死?”少年仰头望着他,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叮嘱:“若遇黑袍人,可求他...看在你父亲当年的份上...”

“我...我不想死。”沈砚之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要报仇。求您...教我功法,我愿拜您为师,哪怕...哪怕入魔也无妨!”黑袍男子指尖一顿,骨刀贴着少年咽喉划过,却未落下。雷光乍现时,沈砚之看见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像是惊讶,又像是...怀念。

“入魔?”男子忽然低笑,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的蛊惑,“小崽子,你可知何为魔?是剜心剔骨的痛,是众叛亲离的苦,是要将这世间正道踩在脚下的疯——”他忽然倾身,鼻尖几乎贴上少年颤抖的眉骨,“可你现在...连握剑的力气都没有。”

沈砚之忽然想起父亲教他练剑的那个春日,阳光透过竹林洒在剑穗上,父亲说:“砚之,剑者,护道也。”可如今,他的道早已被斩仙盟的血刃斩碎。少年猛地抓住男子垂落的衣袖,指尖蹭过对方腕间一道陈旧的剑疤——那形状,竟与父亲常年握剑的手型一模一样。

“我有力气。”他盯着男子眼中的鎏金色,忽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一道狰狞的烫伤,“这是陈修远用玄铁剑烙的,我每日疼得睡不着,就数着伤口的纹路想...想怎么把他的肉一片片割下来,熬成油点天灯。”黑袍男子瞳孔微缩,骨刀“当啷”落地,溅起泥花无数。

良久,他忽然抬手,指尖抵住少年眉心,冰凉的灵力顺着额间涌入,带着几分刺骨的凉意,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记住了,从今日起,你再无姓,只有名。砚之...便叫‘砚魔’吧。”少年眼前一阵眩晕,却在失去意识前,听见男子低叹:“沈墨尘啊沈墨尘,当年你为了正道弃我而去,如今你的儿子...却要随我入这无间地狱了。”

雨声渐歇,乱葬岗的磷火忽然化作漫天流萤,黑袍男子抱起昏迷的少年,骨刀在墓碑上刻下两行小字:“苍云剑断仙门血,黄泉刀开魔路天。”雷光映过他额间咒印,那是一道形如剑痕的印记,与沈砚之心口的烫伤,竟像是天生的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