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黄泉炼骨

三个月后,黄泉客栈地底密室。

沈砚之——不,如今该叫他砚魔——蜷缩在血池边缘,指甲深深抠进青石板。池子里翻涌着暗紫色的血水,每隔一盏茶的功夫,就会有一道骨鞭从血水中探出,狠狠抽在他后背。新伤叠着旧伤,结痂的地方被抽裂,鲜血混着池子里的药液往下淌,在脚边积成小小的血泊。

“疼?”黑袍男子倚在石门旁,指尖翻转着一枚骷髅形状的玉简,“当年你父亲受刑时,可比这疼上十倍。”砚魔咬着牙抬头,看见师父眼中的鎏金色比初见时更盛,袖口露出的剑疤在幽暗中泛着微光。他忽然想起这三个月来的经历:被扔进乱葬岗与野狗抢食,用毒草淬炼身体,在尸堆里找千年阴骨磨剑...每一次濒死,师父都会用灵力将他救回,却从不给他半分喘息。

“还能撑?”骨鞭忽然变作九道,如毒蛇般缠上砚魔四肢,“今日便教你‘黄泉炼骨诀’第三层——断骨重生。”话音未落,只听“咔嚓”数声,少年的腕骨、踝骨竟被骨鞭生生扯断,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却硬是没吭一声。他盯着师父手中的玉简,那上面“斩仙盟”三个朱砂大字,早已被他的血手印染得发暗。

“不错。”黑袍男子忽然抬手,一道幽蓝火焰落入血池,池水瞬间沸腾,“记住,魔修之道,不在灵力多寡,而在心智坚韧。你要恨,要把恨刻进骨头里,让它变成你的剑,你的刀,你的...一切。”砚魔忽然想起妹妹清禾总说他性子太软,总爱把最后一块糖让给她。可如今,糖纸早已在火中焚尽,剩下的,只有满心的恨。

血池中的药液渗入断骨处,刺骨的痒意混着疼痛,让砚魔浑身发抖。他忽然想起三日前在客栈遇见的那个白衣修士,腰间悬着斩仙盟的令牌,喝着酒吹嘘着“沈家庄灭门案”,说那小丫头片子哭着喊着找哥哥,最后被盟主大人剜了灵根——“咳!”砚魔猛地喷出一口血,断骨处竟传来“噼啪”的生长声,新生的骨骼泛着诡异的幽蓝色,比之前更粗,更硬。

“醒了?”不知过了多久,砚魔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师父的榻上,身上缠着浸了药的绷带。黑袍男子坐在案前,正在绘制一张符咒,烛光映得他侧脸棱角分明,额间咒印在跳动的火光中忽明忽暗。砚魔注意到他握笔的姿势,竟与父亲当年临摹剑诀时一模一样,指尖在纸上游走,宛如挥剑。

“你的骨已炼成‘黄泉玄骨’,寻常灵器砍不进三分。”男子忽然开口,将画好的符咒甩过来,“明日去乱葬岗西坡,那里有一具百年尸魔,取它的内丹。记住,只用肉身搏斗,不许用灵力。”砚魔捏紧符咒,发现上面画的是个小女孩,扎着双髻,手里攥着颗糖——那是妹妹清禾小时候的模样。

“师父...”他忽然开口,声音因许久未说话而沙哑,“您与我父亲...到底是什么关系?”黑袍男子握笔的手一顿,墨滴在宣纸上晕开一团污渍,像极了沈家庄那场烧了三天三夜的大火。良久,他忽然冷笑:“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故人。你只需记住,斩仙盟欠你的,我会教你一一讨回来。”

深夜,砚魔独自坐在屋顶,望着远处斩仙盟方向的灯火。腰间新配的骨刀随着呼吸轻轻震颤,那是用他自己的指骨混着尸魔的精魄炼成的,刀刃上刻着“斩仙”二字,是他用牙咬着石子一点点磨出来的。夜风掀起他的黑袍,露出心口尚未愈合的伤——那是今日炼骨时,忽然想起妹妹的哭声,分心之下被骨鞭抽中的。

“清禾,等我。”少年指尖抚过刀身,鎏金色的眼瞳在夜色中泛起微光,“不管你是生是死,我都会把斩仙盟的血,浇在你可能在的每一寸土地上。”远处传来夜枭的嘶鸣,砚魔忽然听见师父房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夹杂着一声极轻的叹息:“墨尘,你若泉下有知,可会后悔当年的选择?”

他握紧骨刀,指甲掐进掌心。后悔?这世间若有后悔药,他只愿回到那一日,握紧母亲的手,带着妹妹逃出沈家庄,哪怕从此浪迹天涯,也好过如今...身负魔血,心藏利刃。可如今,他已无路可退。砚魔仰头望着漫天星斗,忽然想起父亲曾说:“星轨既定,天命难违。”但此刻他却在心底冷笑——天命?他偏要斩碎这天命,让那些自诩正道的人,看看什么叫做...魔,由心生。

夜风裹着细雪落下,这是苍云山脉入秋的第一场雪。砚魔摸着心口的伤,忽然发现疼痛早已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冷静。他低头看着骨刀上的“斩仙”二字,忽然想起师父说过的话:“魔修无情,方能成道。”可他知道,自己永远做不到无情——因为他的恨,从来都是为了那个叫清禾的小女孩,为了那个曾充满温情的家。

雪越下越大,远处斩仙盟的灯火却依旧明亮。砚魔握紧骨刀,任由雪花落在发间,眉间。他知道,属于他的复仇之路,才刚刚开始。而这一路,必定鲜血淋漓,必定众叛亲离,但他不怕——因为他早已不是那个会把糖让给妹妹的沈砚之,而是...砚魔,一个以血为剑,以恨为刃的魔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