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像被拆散的破布娃娃,狠狠砸在翻倒的货架上。尖锐的金属边缘撕裂后背的皮肉,剧痛如同电流瞬间窜遍四肢百骸,眼前阵阵发黑。喉咙里全是腥甜的铁锈味,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刀割,带着内脏破碎的钝响。识海更是重灾区,被两股恐怖力量对撞的余波反复蹂躏,如同被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搅动,意识在崩溃的悬崖边缘摇摇欲坠。
西北角墙壁被炸开的大洞,如同地狱穹顶被撕开的一道裂口,惨淡的灰白光线艰难地挤入这片被暗红邪光统治的空间。烟尘混合着粘稠的暗红能量乱流在店铺内疯狂肆虐,如同无数条暴怒的血色毒蛇,撕咬着空气,发出刺耳的嘶鸣。散落的商品、破碎的货架、凝结的暗红冰晶,在能量的冲击下化为齑粉。
这短暂的混乱,是唯一的机会!
“呃……啊!”强忍着几乎要将灵魂撕裂的痛苦,我挣扎着想要爬起。身体却像灌满了铅,沉重得无法动弹。每一次尝试发力,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鲜血从后背、口鼻不断涌出,在冰冷覆盖着红霜的地面上洇开刺目的暗红。
就在这时!
“嘶嘶嘶——!!!”
一股冰冷、粘腻、带着无尽恶毒的意念,如同实质的毒液,瞬间穿透混乱的能量场,狠狠扎入我濒临崩溃的识海!
是血衣娘娘!
它被彻底激怒了!
西北角的爆炸,不仅炸开了邪域的缺口,更强行中断了它对笔记本和污染刀币的控制,破坏了仪式的部分核心节点!这对它而言,是赤裸裸的亵渎和挑衅!
店铺中央,那件悬浮的暗红嫁衣猛地向内一缩!覆盖其上的粘稠光芒如同被黑洞吸摄,瞬间收敛、凝聚!翻滚的暗红雾气被强行压缩,几乎凝成了实质!两点猩红的光芒穿透雾气,亮度骤然提升,如同两轮在血海中升起的、燃烧着无尽怨毒的微型太阳!
一股比之前强横十倍、冰冷百倍的恐怖威压,如同崩塌的山岳,轰然降临!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地面凝结的暗红冰晶瞬间增厚一倍!肆虐的能量乱流被这无匹的意志强行镇压、平息!
整个邪域空间,因为这极致的愤怒和力量的凝聚,反而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唯有那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死神的瞳孔,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锁定着倒在废墟中、如同待宰羔羊的我!
“汝……竟敢……毁吾……妆奁!”那直接响彻灵魂的声音,不再有任何伪装,只剩下极致的暴怒、冰冷的杀意和一种被蝼蚁咬伤的屈辱!每一个音节都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我的识海上!
“郎君……不识……抬举……”猩红的光芒微微闪烁,怨毒中透着一丝扭曲的遗憾,“那便……化作……吾嫁衣……之……衬里……吧!”
话音未落!
那只由纯粹暗红雾气构成的、枯槁尖锐的鬼爪,再次从宽大的袍袖中探出!这一次,不再是试探,不再有丝毫保留!鬼爪迎风便涨,瞬间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覆盖着粘稠暗红鳞片和尖锐骨刺的恐怖巨爪!爪心之中,无数扭曲痛苦的人脸虚影在哀嚎、挣扎!带着撕裂空间、冻结灵魂的恐怖威势,如同陨星天降,朝着我当头狠狠抓下!
速度太快!力量太强!空间仿佛都被冻结!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实地笼罩下来!身体被那恐怖的威压死死钉在原地,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灭顶之爪在视野中急速放大!爪心扭曲的人脸发出无声的尖啸,仿佛已经预见了猎物被撕碎、灵魂被吞噬的结局!
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意识即将被绝望彻底吞噬的刹那——
“嗡——!!!”
被我死死攥在右手掌心、几乎要被遗忘的黑剪,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清越到刺耳的嗡鸣!
那嗡鸣声穿透了血衣娘娘恐怖的威压,穿透了死亡的阴影,如同一道来自亘古寒渊的敕令,瞬间响彻整个邪域空间!
嗡鸣声中,黑剪通体漆黑的剪刃上,那原本流动的水银光泽,骤然被一种纯粹到极致的、仿佛能冻结时空的幽蓝所取代!那幽蓝的光芒不再是覆盖表面,而是从剪刃内部透射而出,如同两轮微缩的、绝对零度的寒月!
一股更加古老、更加纯粹、更加……难以名状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被彻底惊醒,从黑剪之中轰然爆发!
这股气息冰冷、死寂、漠然,带着一种俯瞰众生、视万物为刍狗的绝对意志!与血衣娘娘那暴虐、怨毒、充满占有欲的邪异气息截然不同!它一出现,整个邪域空间那粘稠的暗红光芒都为之剧烈波动、黯淡!如同遇到了天生的克星!
抓向我的那只遮天蔽日的暗红鬼爪,在这股极致幽蓝寒意的冲击下,猛地一滞!爪心那些扭曲哀嚎的人脸虚影瞬间凝固,如同被冰封!抓下的速度骤减!
与此同时!
在幽蓝光芒爆发的核心,在那两轮如同寒月般的剪刃交汇处,一点极其细微、却纯粹无比的……白色光点,悄然亮起!
那光点如同初雪般纯净,不带一丝杂质,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空灵而悲伤的寒意。
光点出现的瞬间,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一道极其模糊、极其虚幻的白色身影,如同水中倒影般,悄无声息地浮现在黑剪上方。
那身影纤细,飘渺,仿佛由最纯净的冰晶和月光凝聚而成。她穿着一件样式同样古旧、却通体素白如雪的……嫁衣!宽大的袖口和下摆无风自动,流淌着月华般的光泽。她的脸上,覆盖着一层同样轻薄如雾的白色面纱,遮住了容颜,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清澈,冰冷,如同亘古不化的冰川深处冻结的寒泉。眼底深处,却沉淀着一种足以淹没星海的、无法言喻的悲伤和……死寂。那悲伤太过沉重,太过古老,仿佛承载了亿万年的孤寂与离别。没有怨毒,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望不到尽头的、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虚无。
她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如同一个被遗忘在时光尽头的幽灵。目光穿透面纱,穿透混乱的邪域空间,淡淡地扫了一眼那被幽蓝寒意迟滞的暗红巨爪,又扫了一眼下方倒在血泊中、气息奄奄的我。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她的出现,仿佛只是为了证明某种……早已被遗忘的联系。
仅仅是一瞥。
那目光落在暗红巨爪上,爪心凝固的人脸虚影如同被投入超新星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湮灭、消散!巨爪表面的暗红鳞片和骨刺瞬间覆盖上一层厚厚的、散发着绝对寒意的幽蓝冰晶!
目光落在我身上,一股纯粹到极致的、不带任何情绪的冰冷瞬间流遍全身!如同被投入了液氮之中!濒临崩溃的意识被这极致的寒意强行冻结、稳定!身体的剧痛似乎也被暂时麻痹!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深的、源自灵魂本能的颤栗——仿佛直面了宇宙本身的冰冷和虚无!
白衣新娘!
黑剪真正的主人!那个“界外”存在!她留下的……“嫁妆”!
她的虚影只存在了不到半秒。如同一个短暂的、来自遥远彼岸的回响。在血衣娘娘那两点猩红光芒爆发出更加暴怒、更加难以置信、甚至带着一丝……恐惧的尖啸声中,那纯白的虚影如同被风吹散的流云,悄然消散。
只留下黑剪上那爆发到极致、散发着恐怖寒意的幽蓝光芒,以及那一点如同寒星般闪烁的纯白光点!
而血衣娘娘,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来自“正主”的惊鸿一瞥彻底激怒了!那是一种被冒犯领地、被当面抢夺“猎物”的极致暴怒!那迟滞的暗红巨爪表面的幽蓝冰晶瞬间被更加狂暴的暗红怨念炸碎!
“彼……竟敢……染指……吾之……郎君!!!”
那响彻灵魂的尖啸充满了癫狂!猩红的光芒暴涨!整个邪域空间的暗红光芒瞬间如同沸腾的血海!那件悬浮的嫁衣猛地鼓胀起来!宽大的袖袍疯狂舞动!
它似乎彻底放弃了仪式的“优雅”和“等待”,被嫉妒和暴怒冲昏了头脑!它要不顾一切地碾碎眼前这个蝼蚁!吞噬那把剪刀!抹除那个“白衣”留下的最后一点印记!
沸腾的暗红血海如同倒卷的天幕,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朝着我狠狠压下!那遮天的巨爪更是加速抓落,指尖的骨刺闪烁着致命的寒光!
然而,就在这毁灭降临的前一瞬!
借着白衣新娘虚影带来的那短暂到极致的清醒和冻结般的稳定,借着黑剪爆发出的、暂时抗衡血衣威压的极致幽蓝寒意,我的左手,终于动了!
不是去挡那灭顶之爪,也不是去攻击血衣本体。
那只沾满自己鲜血和灰尘的手,如同垂死挣扎的毒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探向自己的脖颈!
指尖,狠狠刺入了颈侧动脉旁的皮肤!剧痛传来,鲜血瞬间涌出!
但这并非自残!指尖触碰到了一块冰冷坚硬、嵌入皮肉之下、几乎与骨骼融为一体的……微小金属片!那是当年在第七组基地核心区,为了强行关闭那扇失控的“门”,被狂暴的“界外”能量侵蚀后,永远留在体内的……“界外”金属碎片!也是我身体被污染、识海受创、被打上“黑羊”标记的根源!更是……与那“白衣新娘”力量同源的最后一点“锚点”!
“给我……开!!!”
一声混合着血沫和灵魂咆哮的嘶吼,从喉咙深处迸发!识海中残存的最后一点精神力,如同点燃的火药桶,不顾一切地、疯狂地灌入指尖触碰的那块冰冷金属片!
“嗡——!!!”
一股微弱、却带着与黑剪同源的、冰冷死寂的幽蓝光芒,猛地从我颈侧的伤口处爆发出来!光芒瞬间连接了紧握黑剪的右手!
人剪合一!
以自身残躯为引,以体内最后一点同源碎片为桥,强行沟通黑剪内部那刚刚被白衣新娘虚影唤醒的、狂暴的幽蓝力量!
“轰——!!!”
黑剪上的幽蓝寒芒瞬间暴涨!如同超新星爆发!极致的寒意不再是扩散,而是凝聚!在剪刃前方,形成了一道凝练到极致的、仿佛能切割空间与时间的幽蓝光弧!
光弧出现的刹那,时间仿佛再次被冻结!
我眼中只剩下那道幽蓝的光弧!用尽残存的所有意志和生命,右手紧握着如同活过来般疯狂震颤的黑剪,朝着那当头抓下的、由纯粹怨念和邪力构成的暗红巨爪,以及巨爪后方那沸腾涌来的暗红血海,狠狠挥出!
目标——那邪异布符与悬浮嫁衣之间,那维持着邪域核心稳定的、无形的能量连接!
“斩——!!!”
“咔嚓——!!!!!”
一声无法形容的巨响!仿佛整个世界的根基被强行斩断!声音超越了听觉的极限,直接在灵魂层面炸开!
凝练的幽蓝光弧,如同切开黄油的热刀,毫无阻碍地切入了沸腾的暗红血海!所过之处,粘稠的暗红能量瞬间被冻结、湮灭!那遮天蔽日的暗红巨爪,在光弧触及的瞬间,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崩碎、化为无数冻结的暗红冰晶粉末!
光弧去势不减,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精准无比地斩在了邪异布符与暗红嫁衣之间那片无形的连接点上!
“噗嗤!”
一声沉闷的、如同布帛被撕裂的声响!
悬浮在空中的邪异布符,上面疯狂扭动的“门”符瞬间黯淡、崩裂!整块布符如同被烧焦的蝴蝶,瞬间化为飞灰!
而那件悬浮的、凝聚了血衣娘娘恐怖力量的暗红嫁衣,猛地一震!覆盖其上的浓郁光芒如同破碎的蛋壳,瞬间黯淡、消散了大半!两点猩红的光芒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痛苦和惊骇!整个邪域空间因为这核心连接的断裂,发出了痛苦的呻吟!笼罩店铺的暗红光茧剧烈波动,变得极度不稳定,边缘处甚至出现了大片大片的、如同蛛网般的黑色裂纹!
“呃啊啊啊——!!!”
血衣娘娘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厉到极点的痛苦尖啸!那啸声中充满了被重创的愤怒、计划被打断的暴怒,以及……一丝对那幽蓝光弧力量的深深忌惮!
趁着这核心被斩断、邪域剧烈动荡、血衣力量暂时受创的绝佳时机!
“走!!!”
我借着挥出那一剪的反冲力,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推动,不顾一切地朝着西北角墙壁上那个被炸开的、此刻正透进巷子里灰白光线的破洞,狠狠扑了过去!
身体撞开弥漫的烟尘和混乱的能量乱流,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撞向那道代表着生机的裂口!
“想走?!留下!!!”
血衣娘娘惊怒交加的尖啸在身后炸响!一只缩小了许多、却依旧由纯粹暗红怨念构成的鬼爪,如同跗骨之蛆,撕裂动荡的空间,带着刺耳的尖啸,狠狠抓向我的后背!爪风未至,那冰冷的杀意和怨毒几乎要将脊椎冻结!
来不及了!身体已经腾空,扑向洞口!那鬼爪的速度更快!
就在那暗红鬼爪即将触及我后背衣物的瞬间——
“锵!”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
一直被我紧握在右手的黑剪,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在千钧一发之际,剪刃自行张开,如同护主的毒蛇,带着残存的幽蓝寒芒,精准无比地、狠狠地格在了那只抓来的暗红鬼爪手腕处!
“嗤啦——!!!”
刺耳的灼烧声和血衣娘娘更加痛苦的尖啸同时响起!黑剪的极致寒意瞬间冻结了鬼爪的腕部!构成鬼爪的暗红怨念如同遇到克星般疯狂溃散!
借着这格挡带来的、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迟滞!
我的身体,终于重重地撞穿了西北角墙壁的破洞,带着漫天碎砖和烟尘,狠狠摔落在小卖铺外冰冷肮脏的小巷地面上!
“噗!”一大口鲜血狂喷而出,意识瞬间沉入无边的黑暗。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我艰难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微微侧过头,目光投向那破洞之内,那片依旧被粘稠暗红光芒笼罩的邪域地狱。
只见那件悬浮的暗红嫁衣,因为核心连接被斩断和黑剪的最后一击而剧烈震颤着,光芒明灭不定。翻滚的暗红雾气剧烈地波动、稀薄。
就在那雾气稀薄的瞬间……
我看到了。
在那高高竖起的、暗红如血的嫁衣领口上方,那片翻滚的雾气最中心……
并非空无一物。
那里,隐约浮现出一张……脸的下半部分。
苍白。
一种毫无血色、如同上等冷玉雕琢而成的、惊心动魄的苍白。
线条精致到了极致。下巴的弧度如同最完美的工笔画,小巧而圆润。唇形饱满,如同沾着晨露的玫瑰花瓣,色泽……却是一种极其诡异的、仿佛凝固了千年血色的暗红。
那双暗红的唇,微微开启着,唇角……似乎勾起了一抹……难以形容的弧度。
那弧度,绝非笑容。
它糅合了极致的痛苦、被重创的暴怒、被打断仪式的怨毒……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冰冷嘲弄。
仿佛在无声地宣告:
**吾之郎君……此局……未终……汝之命……与剪……终为……吾妆奁!**
紧接着,雾气重新翻涌,将那张惊鸿一瞥、美丽到妖异也恐怖到极致的面容下半部分彻底遮掩。
两点猩红的光芒穿透雾气,如同燃烧的鬼火,死死地“钉”在洞外倒在血泊中的我身上,充满了无尽的贪婪和志在必得!
然后,破洞内翻滚的暗红光芒猛地向内一缩!如同受伤的巨兽收回了爪牙!那被炸开的墙壁缺口处,粘稠的暗红光芒如同活物般迅速蠕动、弥合,转眼间便将破洞彻底封死,只留下一个覆盖着暗红冰晶的、微微凸起的疤痕。
小卖铺再次被彻底封闭,如同一个巨大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红茧房。巷子里,只剩下我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浴血,气息微弱,手中依旧死死攥着那柄散发着幽邃寒意的黑色剪刀。剪刀的刃口上,那点纯白的光点早已消失,幽蓝的光芒也彻底黯淡下去,只剩下冰冷的金属质感。
死寂重新笼罩了小巷。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城市喧嚣,显得如此遥远而不真实。
血衣娘娘暂时退却了。邪域被封闭。
但我知道,这绝非结束。
那张惊鸿一瞥的、苍白妖异的下半张脸,那抹冰冷嘲弄的弧度,那两点充满贪婪的猩红目光,如同最深的烙印,刻在了我的灵魂深处。
她看上的“郎君”,她势在必得的“妆奁”……
这场扭曲的“婚约”,才刚刚拉开最血腥的帷幕。
而我,拖着这具残破的身躯和这把充满诅咒的剪刀,又能逃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