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妖气雷达与毒鸡汤

药堂后院的净室，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个精致的囚笼。地方不大，陈设简单，一张硬板床，一张小桌，一只矮凳。唯一的好处是干净，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让人心神稍安的药草清香。厚重的石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也隔绝了我最后一丝“自由”的希望。

“特别看护弟子”？我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分明就是“人形药引”加“猴毛收集使”！

我瘫坐在硬板床上，手里还捏着赵师叔给的那个空白玉瓶。看着自己身上那件被猴群抓得破破烂烂、沾满灰黄草屑和…几撮卷曲猴毛的杂役服，一股悲催感油然而生。真要按照赵师叔的吩咐，一根根收集这玩意儿？

“小辈，发什么呆？”灵魂深处，那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响起，“那赵清源让你收集猢狲毫毛，倒也…歪打正着。花果山妖猴血脉特殊，其毫毛沾染本源妖气，确有些许通灵感应之能。虽不及那猢狲的‘身外化身’神通万分之一，但若处理得当，炼入器物，或可制成寻踪引气的粗浅法器。”

通灵感应？粗浅法器？我眼睛瞬间亮了！这猴毛…居然不是垃圾？还有这用处？！

“前…前辈！您说的是真的？”我激动得差点从床上蹦起来，“那…那这猴毛怎么处理？炼成法器？我不会啊！”

“哼，痴心妄想。”观音残魂毫不留情地泼冷水，“就凭你？引气入体都做不到，还想炼器？本座是说，若有精通炼器之道者，辅以特殊手法…至于你？能将其随身携带，借其与花果山妖气的微弱感应，在靠近某些特定之物时有所察觉，已是侥天之幸！”

随身携带？当个…妖气雷达？

虽然比不上法器，但这功能…好像也还不错？至少能预警？比如再遇到花果山相关的危险物品或者…猴子？

希望的火苗重新燃起。我立刻来了精神，也顾不上悲催了，小心翼翼地从自己破破烂烂的衣襟上，把那些沾着的、被揪下来的、甚至带着点皮屑（呕）的灰黄色猴毛，一根根、一撮撮地，极其郑重地…捡了起来，塞进那个小小的白玉瓶里。

“一根…两根…这根卷得还挺有艺术感…这根带点血丝…嗯，原生态…”我一边收集，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仿佛在进行什么神圣的仪式。那专注的模样，要是让赵师叔看见，怕是要以为我得了失心疯。

好不容易把肉眼能见的猴毛都塞进了小瓶，瓶底铺了薄薄一层，灰扑扑的，毫不起眼。我晃了晃瓶子，里面的猴毛毫无反应。

“前辈…这…这怎么感应啊？”我有点懵。

“静心，凝神，将你体内那几丝微末的‘因果之丝’，分出一缕，缠绕于瓶身，再以意念沟通瓶中沾染妖气的毫毛，尝试…感知其残留的气息波动。”观音残魂指点道，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仿佛在教一个不开窍的蠢材。

我赶紧照做。盘膝坐好（姿势不标准，差点扭到腰），集中精神，拼命催动体内那几丝比头发还细的冰凉因果值。这玩意儿操控起来比想象中难多了！意念如同笨拙的手指，在虚无中抓挠了半天，才勉强“勾”住一丝，极其艰难地、颤颤巍巍地将其“缠绕”在冰冷的白玉瓶壁上。

嗡…

白玉瓶似乎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瓶底那些灰黄的猴毛，仿佛被无形的微风拂过，极其细微地…动了动？

紧接着，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感应，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荡起的涟漪，反馈到我的意识里！

那感觉很奇怪，并非视觉或听觉，而是一种模糊的…方位感和气息的强弱标记！此刻，瓶子本身的气息最“强”，如同一个锚点。而离我几丈远的净室石门之外，另一个方向，隐隐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同源暴戾气息的“点”！那是…石破天所在的药堂外厅！

真的可以！

我心头狂喜！虽然范围小得可怜，感应也模糊，但这可是实打实的“妖气雷达”啊！保命神技！

“哼，雕虫小技，也值得沾沾自喜？”观音残魂毫不客气地打击道，“感应范围不过方寸之地，强度微乎其微。遇上真正的花果山凶物，这点感应，连给你收尸都嫌慢。”

我：“……”

大佬，给点鼓励会死吗？

就在这时，净室厚重的石门发出一阵沉闷的摩擦声，缓缓开启了一道缝隙。

一张圆胖油亮、堆满讨好笑容的大脸探了进来，正是王富贵！他手里还端着一个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白瓷大碗。

“嘿嘿，陈师弟！还没歇着吧？”王富贵像只肥硕的泥鳅，灵活地挤了进来，反手又把石门推上。他凑到床边，把手里的大碗往小桌上一放，浓郁的、带着药材清香的鸡汤味瞬间弥漫开来，盖过了净室本身的药草味。

“来来来！趁热！”王富贵热情地招呼着，搓着手，“胖爷我特意去小厨房，求掌勺大师傅炖的‘十全大补参鸡汤’！用的可是五年份的老山参！还有当归、黄芪、枸杞…大补元气！专治你这种神魂受损、气血亏虚的！快！喝了它！保你明天就生龙活虎！”

我看着那碗汤色金黄、漂浮着油花和药材、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鸡汤，肚子里的馋虫立刻被勾了起来。但前有地沟油鸡腿，后有迷魂合欢粥的惨痛教训，让我对这死胖子送来的任何食物都保持着十二万分的警惕！

金手指，启动！

集中精神，目光扫向那碗“十全大补参鸡汤”。

【王氏秘制大补汤（加料版）。主料：普通肉鸡（疑似病弱淘汰）。辅料：廉价人工种植参须（年份不足一年），劣质当归片（虫蛀），发霉黄芪（以次充好），染色枸杞（增色剂超标）。特殊添加：三日软骨散（微量，致筋骨酸软无力）。食用效果：短期精神亢奋（劣质药材刺激），长期筋骨乏力。价值：负。建议：喂狗需考虑狗命。】

我靠！

又是淘汰鸡！又是劣质药材！还加了软骨散？！这死胖子！下毒都下得这么没创意！他是铁了心想把我弄软了再逼问秘密啊！

看着王富贵那张写满“我为你着想”的真诚胖脸，我胃里一阵翻腾，怒火蹭蹭往上冒！真当我是泥捏的？！

“王师兄…”我脸上堆起比他还“真诚”的感激笑容，声音虚弱，“您…您对我真是太好了！这汤…闻着就香！不过…赵师叔刚才给我用了药，特意嘱咐了，服药期间，忌荤腥大补…这鸡汤…我怕是无福消受了啊…”我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眼神“遗憾”地看着那碗毒汤。

王富贵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绿豆眼里闪过一丝阴霾，但很快又挤满笑容：“哎呀！你看这事儿闹的！是胖爷我考虑不周！赵师叔的医嘱要紧！要紧！”他嘴上说着，手却没动那碗汤，反而身体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带着诱哄：

“汤不能喝，那…咱们聊聊正事？”他小眼睛贼亮，“陈师弟，你看，你现在被赵师叔‘特别看护’在这儿，说好听了是照顾，说难听点…跟软禁有啥区别？胖爷我心疼你啊！”

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胖爷我呢，在外面还有点门路。只要你点个头，把那宝贝丝线…或者…怎么引动妖气的法子…悄悄告诉胖爷我！胖爷我保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你弄出去！找个安全地方！好吃好喝供着！咱们一起研究那三光神水的线索！找到宝贝，二一添作五！怎么样？”

图穷匕见！软的不行来硬的？还是画大饼？

我看着他那张贪婪的胖脸，肚子里那股因为愤怒而翻腾的妖气暖流，似乎都带上了一丝暴戾的意味。我强压着给他一记“花果山风味嗝”的冲动，脸上依旧挂着“感激”的笑容：“王师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真不知道啥宝贝啊…那丝线…它不受我控制啊…至于妖气…我…我就是个打嗝的命…”我故意又打了个小嗝，虽然这次没喷出红烟，但那独特的气息还是让王富贵下意识地皱了皱鼻子。

“装！接着装！”王富贵终于有点绷不住了，脸上的肥肉抖了抖，小眼睛里露出凶光，声音也冷了下来，“陈念，胖爷我好话说尽，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赵师叔真把你当宝贝？他拿你当药引子呢！石破天胸口那玩意儿多邪门你不知道？让你去引那妖气，跟送死有什么区别？！胖爷我这是救你！”

“哦？是吗？”一个冰冷的女声如同毒蛇吐信，毫无征兆地在门口响起！

净室石门不知何时又被推开了一条缝，柳莺莺那张涂着厚厚脂粉的脸探了进来，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子，死死盯着王富贵，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讥讽和怨毒。

“王胖子！我就知道你个死肥猪没安好心！趁我不在，跑来撬墙角？！”柳莺莺一步跨进来，水绿色的裙子带起一阵刺鼻的香风。她看都没看我，直接冲到王富贵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尖声骂道：“还救他？我看你是想独吞秘密！把他弄出去好严刑逼供吧？！”

“柳莺莺！你少血口喷人！”王富贵被戳中心思，又惊又怒，胖脸涨得通红，“胖爷我是为陈师弟着想！总比你这骚蹄子强！你那碗‘加料粥’还在外面放着呢！当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我打什么主意？！”柳莺莺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刺耳，“我那是关心师弟！不像你！死胖子！满肚子坏水！拿淘汰病鸡炖毒汤害人！你那汤里的软骨散，当老娘闻不出来？！”

两人如同斗鸡般，在我这小小的净室里，当着我的面，脸红脖子粗地互相揭短、对骂起来！

“你个毒妇！想用合欢散迷晕陈师弟好套话！卑鄙！”

“你个死肥猪！想用软骨散废了他再逼供！无耻！”

“你勾结内门李师姐想独吞！”

“你贿赂库房想偷换药材！”

……

各种不堪入耳的秘密和算计如同倒豆子般噼里啪啦往外蹦。我被夹在中间，看着这两个各怀鬼胎、互相撕咬的家伙，听着他们把自己的龌龊心思毫无保留地曝光…那感觉，简直比看猴戏还精彩！

我索性抱着胳膊，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狗咬狗。肚子里的妖气暖流似乎也被这闹剧逗乐了，安稳了不少。

“够了！”

就在王富贵和柳莺莺吵得不可开交，唾沫横飞，眼看就要上演全武行时，净室石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推开！

赵师叔阴沉着脸站在门口，灰袍无风自动，筑基期的灵压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王富贵和柳莺莺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瞬间噤声！两人脸色煞白，浑身僵硬，冷汗“唰”地就下来了！刚才吵得太投入，竟然没发现赵师叔什么时候到的！

赵师叔冰冷的、如同看死人般的目光，缓缓扫过僵立的王富贵，扫过桌上那碗“王氏秘制毒鸡汤”，又扫过脸色惨白、眼神躲闪的柳莺莺，最后落在我这个一脸无辜的“观众”身上。

“淘汰病鸡…软骨散…合欢散…”赵师叔的声音平静无波，却比怒骂更令人胆寒，“好，很好。我玄天宗药堂清净之地，倒成了你们这些魑魅魍魉施展腌臜手段的戏台了？”

扑通！扑通！

王富贵和柳莺莺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赵师叔饶命！弟子…弟子一时糊涂！”

“师叔明鉴！都是…都是那死胖子（骚蹄子）逼我的！”

两人互相指着，声泪俱下，丑态百出。

赵师叔看都没看他们，目光落在我身上，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看来，留你在此，也非清净之地。”他略一沉吟，对门外喝道：“来人！”

刚才押送我的王师兄和李师弟立刻出现在门口，躬身听命。

“将王富贵、柳莺莺二人，押送执法堂！交由张堂主，按门规严加处置！”赵师叔声音冰冷，“至于陈念…”他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此地已不安全。将他…移送至后山药圃旁的石屋禁闭！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后山药圃？石屋禁闭？

我心头一沉。那地方比这里更偏僻，更像监狱！而且…药圃？猴子？！

王师兄和李师弟立刻上前，如同拎小鸡般把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的王富贵和柳莺莺拖了出去。两人杀猪般的求饶声渐渐远去。

净室里只剩下我和赵师叔。

他看着我，沉默了片刻，从袖中取出一个青玉小瓶，放在小桌上。“此乃‘宁神散’，每日一剂，温水化服，可助你凝神静气，压制体内气血躁动。”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手里那个装着猴毛的白玉瓶，意有所指，“有些‘线索’，随身收好，莫要遗失。”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拂袖而去。沉重的石门再次缓缓关闭，将我和那碗凉透了的毒鸡汤、一小瓶宁神散，以及一瓶子“重要线索”猴毛，一起锁在了这短暂的“清净”里。

我拿起那个青玉小瓶，拔开塞子闻了闻，一股清心宁神的药香。金手指本能扫过——

【宁神散（正品）。主料：凝神草，清心花。效果：安定神魂，舒缓气血躁动。价值：尚可。建议：可服。】

嗯，这次没加料。

我苦笑一声，将青玉瓶和装猴毛的白玉瓶一起小心收好。刚得了“妖气雷达”的些许喜悦，被王富贵和柳莺莺的闹剧以及即将到来的“石屋禁闭”冲得七零八落。

“后山药圃…石屋…”我喃喃自语，一股寒意爬上脊背。

灵魂深处，那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淡淡的嘲弄，幽幽响起：

“药圃清幽，石屋僻静，倒是个…养猴子的好去处。小辈，准备好你的‘雷达’…和你的嗝。那猢狲的烙印，还有那些‘花果山旧部’…似乎…对你这个新晋‘猴毛收集使’，很感兴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