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请农场被拒

人类命运就像太空中的星球相遇,偶然相遇只是为了再次消失。

——爱德华·蒙克

我最初了解社区支持农业(CSA)这个概念,是在2006年。温铁军先生去美国讲学,后来IATP(美国农业贸易与政策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带他参观了几个CSA农场,他回国后在课上提到了这种模式。

不过,我真正参与CSA项目是一个很偶然的机会。2007年11月的某一天,我在食堂吃饭时碰到了刚刚从美国回来的周立教授。周老师在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做了一年的访问学者,回国前在IATP的帮助下在明尼苏达州做了一个月的田野调查。他问起我博士期间的研究打算。我当时还没有确定具体的研究方向,而且刚刚确定硕博连读,不用在硕士二年级下半年找工作和写毕业论文,同时,也总是有种悬在半空中不着地的感觉,读了这么多年书,“纸上得来终觉浅”,再加上硕士两年中到全国几十个乡村调研,发现的问题越来越多,困惑也越来越多,希望利用这段时间换一个环境好好思考点问题。周老师说:“石嫣,想不想去美国的农场当实习生?”

我当时立刻觉得这是个很有意思的事,正好也符合我当时的实践需求,就答应了下来。但是,后来我又认真地思考了很多问题,尽管我语言水平还算可以,可是我从来没有过强烈的“出国梦”,总觉得在我没有明确今后发展的方向和出国的目的、能学到什么的时候,不能只是为了“镀金”而出国,因为出国就意味着现有的研究要中断,也可能会有机会成本。我从网络上查找了很多关于CSA以及这种类型农场实习生项目的介绍。对我将来有可能研究的这种模式有了大致的了解。在综合考虑了各方面的因素,并征求了温老师的意见之后,我便坚定了要去参加这个项目的决心。我很认真地写了一份研究计划,并通过周立老师推荐给了IATP。没想到,这份研究计划对我今后的人生改变这么大。如果没有这个计划,也许我的人生将走另外一条路径。

之后的一段时间是漫长而痛苦的。因为以实习生的身份去美国,我需要以合法的签证身份工作并取得工资,在这方面,我自身和IATP都没有经验。IATP和周立老师达成的意向也是很偶然的,当时他们都认为要想更好地在中国推广CSA,就要找一个在美国的农场跟随整个种植季节劳作而不是走马观花的人。因为只有半年时间,这个候选人语言要过关,不可能到了那边再学,还得需要一定的相关研究和实践经验。

IATP的工作人员克劳迪亚作为我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帮助我联系美国的农场。她首先联系了一个农场,很快,那个农场发过来一份申请让我填。申请书上有16个问题,分别为:你为什么想要做这个实习生?你想要学什么?你的期待是什么?(对于你自己和我们)这个工作对你最有吸引力的地方在哪里?你认为最大的挑战是什么?面对这个挑战,你会怎么做?你有何艰难体力劳动的经历?你所做过的最困难的事情是什么?你如何处理单调的工作?你如何应对混乱局面?你熟悉农业机械吗?你是否擅长与别人一起工作?在什么情况下你会退出?在什么情况下你会受不了?你有什么强烈的信仰,会在工作中与共同工作的人产生不和吗?

我将这个申请表填好后发送给了那家农场。一个礼拜后,克劳迪亚告诉我,那家农场拒绝了我的申请,因为我没有农业劳动的经验,而且还很可能是个“都市女孩”。作为一个家庭农场,他们不可能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教我上。当时,我心里觉得很不舒服,不明白为什么会被拒绝。

后来克劳迪亚又帮我联系第二家农场,也就是我后来所在的地升农场。申请顺利通过。事实证明,这个选择对我来说是很幸运的。在地升农场我度过了对我人生影响很大的半年时光。

之后,从2007年12月底到2008年4月初,我一直在为申请签证而努力。因为需要参加一个美国国际交换生的项目才能申请到J1签证,美国的国际教育交流协会在香港的办事处还在网上对我进行了面试,现场出了限时作文题目,还提出了很多问题。我顺利通过了项目面试,接着,又顺利通过了大使馆的面签,拿到了签证。

临行前,家人和朋友给我送行。当他们问到我要去美国做什么的时候,我回答说要去一个农场工作。后来,觉得解释起来很麻烦,就干脆说是去美国的一个研究所做访问。亲戚朋友们大多不理解我要去做什么,只有爸妈知道我要去干农活。他们很担心我,一个被父母宠爱大的女孩子要在国外独立生活半年,还要干很累的农活,能坚持下来吗?

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在机场当我离送我的家人越来越远时,头脑一片空白,这半年会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