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多事

“怎么样大哥过了吗?”甜瓜贼头贼脑的进来问妹妹。

“不知道,还没下榜出来呢!”稻香无聊的对着手里的小字吹了吹墨渍。

“会不会大哥这次过不了呀?不然怎么到现在都没回来报信,”甜瓜手撑着脑袋苦恼的嘟囔道。

“呸呸!说什么呢?大哥去年落榜府试是挂尾落下的,他又刻苦读书了快一年,今年应该是能过的,”稻香放下手里的字,起身回首白了一眼她二哥伸了一个懒腰。

“爷爷自昨天来了以后,坐在咱家偏屋就没挪过位置,看样子也十分担心大哥!就是忍着没敢开口,”稻香说完一蹦一跳的进屋说话了。

甜瓜坐在门口看着湖面发呆,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他明年也要考试了,难不成真的要跟麻虾一样从头学起?

“你不进屋坐在这里发什么呆呀?”水清端一盆酒渣子出来倒给猪吃,发现小儿子时而皱眉时而叹气的,一脸纠结挣扎的模样。

“我在这等大哥呀娘,”甜瓜回头无奈的看着他娘说完。

“你大哥好端端的让你等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水清挥手驱赶儿子进屋去看书。

大门吱呀一声响动推开了,周父一猛子起身窜出去,“老三,泥鳅过了没有呀?”

“过了呢爹!衙门口好多看榜的学子,我看那官差拿纸出来贴,俺家泥鳅第三个名字就念道他了,”周兴平喜的手舞足蹈的报喜。

“不过爹,我从头听到尾没听到毛鱼的名字,倒是听到了麻虾的名字了,”周兴平高兴完又开口说了一句。

水清拿盆进来惊讶的看着周兴平,“你确定听到麻虾的名字了?”

“嗯,李庆夏呀!我听的真真的,还问别的念书的书生了,人家说是李庆夏没错的,”周兴平肯定的点点头。

“麻虾才十一岁谁让他去考试的?”水清皱眉担心的看着周兴平。

“十一岁怎么了?儒童不给一十岁考试吗?”周兴平奇怪的看着妻子问。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下场考试太早了,真是瞎胡闹呀这孩子,现在年纪小考过了被人一吹捧必会容易骄纵的,这就等于害了他!我去花儿那边看看去,”水清这么担心是有自己的理解的,自家和莲花家又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孩子十多岁过秀才了是锦上添花的好事。

一般普通人家的孩子太聪明了,容易被达官贵人折了,两家人又没有保护骄子的能力,所以有时候宁愿要孩子平庸些,安乐无忧才是心之所愿。

周兴平跟老父亲对看了一眼,脸上都是不解迷茫的模样。

院子里的泥鳅也是一脸的严肃,时不时的和麻虾低头耳语说话,麻虾垂着头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泥鳅这两年就像吃了化肥似的,个子猛窜的特别厉害,现在看着比他爹还高出半个头来,十六七岁的大小伙子了,老成稳重的跟四十多岁的老酸儒差不多,一副不疾不徐温文尔雅的冷模样,看着很自然的让人望而生畏。

“大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麻虾压抑着哭腔认错。

莲花躲在厨房里对进来的水清招手,示意她嫂子赶紧过去说话。

“这是怎么了?”水清不解的走进去问。

“俺家麻虾淘气背着家里人去考试了,说是还给考过了,这不他们刚回来的路上,就被人拦了!”莲花叹气的解释道。

“被谁拦了?是不是学院的学子欺负他年纪小呀?或者是有嫉妒他十多岁过了儒童试的?”水清心里想该不会是学院的气不过吧?

“俺不知道,泥鳅进来就跟他姑爷说了好久的话,让出去打听打听什么人拦他们,”莲花脸上多了一丝担心。

姑嫂两人默默的坐在屋里,眼睛都盯着门外看等情况,约莫大半个时辰的功夫,李明远脸色难看的进来了。

怒匆匆的脚步看见两个孩子都看他,他只能压下心头的怒火,“没事了麻虾,你进屋去温书吧!只是不许你以后再考试了。”

麻虾胆怯的看了一眼泥鳅进屋,乖巧的对他爹点点头进屋了。

“小姑父?”泥鳅轻轻的喊了一声。

李明远咬牙切齿道,“是府城李家人看榜后打听了俺家的事,他们……他们竟然要求麻虾去李家族学!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刽子手,”李明远恼恨的踢碎了脚边的坛子。

“李家?他们凭什么让俺麻虾去呀?俺们又没有沾到李家的光,再说了,他们李府如今还有什么呀?这不是要把俺麻虾拉进去送死吗?”莲花一听李府顿时惊恐的尖叫起来。

水清皱眉的拉住气疯的莲花,眼里闪过忧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特别是明远两口子跟李家人道不清说不明的关系,如今的李家特别急需聪慧念书好的孩子,只是……

“小姑姑不必太担心了,姑父,麻虾以后不能再去考试了,至少满及笄前是不可以再考了,李府如今正是需要才学聪明的孩子,别让他们一直盯着麻虾不放,我会去找麻虾的夫子说明情况的,”泥鳅心里也烦躁异常,但是没法表现出来。

“泥鳅,姑父如今是乱了方寸了,你一定要想办法别让麻虾去李府,他们都是叛贼,是砍过头的大官人家,李家如今四下搜罗李姓聪明的孩子,俺麻虾要是去了能有个好吗?”

“麻虾如果被圈进李家了,那就等于我跟你姑要失去了这个儿子,俺宁愿他不念书了,回李家湖当渔民都行,俺就是不想他被李府人带走,”李明远眼底充斥着惶恐和害怕,哽咽的声音里说不出的焦急不安。

“姑父……你……接不接受麻虾跟人定亲?”泥鳅眼里闪过一丝慎重提议。

“定亲?”李明远惊谔的看着泥鳅。

“对,定亲,如果他被汾阳城有名望的人家看中了,你们愿意他现在定亲的话,他以后就可以随心所欲的念书了,明年要是想继续考试也没什么问题,”泥鳅说完脸上都是欲言又止的表情。

“别定,泥鳅别答应人家,俺们不想麻虾过摇尾乞怜的生活……”

“泥鳅别听你姑的,这户人家若是麻虾夫子保的就答应下来,别人有权有势定一个娃娃亲,定然是想改变家里的门楣,这至少目前对麻虾是有利而无害的,”水清开口打断了莲花慌乱的话,这也是唯一能替麻虾摆脱李家的办法。

李明远扭头看看水清,又看看莲花哭湿的脸颊,“听你娘的决定了泥鳅。”

“可是……万一麻虾夫子给保的媒是跋扈的姑娘呢?三嫂,这不是摘我的心吗?”莲花捂着脸哭的伤心欲绝。

这些年她见过太多有钱人家小姐的骄纵了,她怕她儿子受人欺负抬不起头来,她放心尖上的心头肉,怎么能过低三下四的日子呀?

“对李府火中取栗的态度,跋扈的姑娘根本不算什么事了花儿,李府如今这强迫要孩子的架势,就是还想再用上榜拼一次李家的前程。”

“你妥协了这无疑是行不通的花儿,你愿意用一个背叛过你的人吗?别忘了,你跟明远当年怎么去的丰安庄,虽然李家湖的本家李都死完了,但是不代表府城的李家人,不知道当年我们逃走的事。

不然他们如何能一眼就知道李庆夏是麻虾的?回来两三年了李家也没人来找我们麻烦,想是他们时刻在暗中关注着,你家两个孩子念书的情况,有盼头总比无头苍蝇好的多。”

“你再换位思考一下,你明明都知道前路荆棘坎坷结果不好,李家还四处搜罗李姓孩子,你们觉得带回去的孩子还会放在李家养吗?”

“说不好就给孩子改头换面的送走了,将来万一他们搜罗的孩子中榜了呢!李府就又多了一份翻身的希望,那对于你们有什么呀?”水清掰开了揉碎了给莲花分析。

她心里还有一个残酷的结果没告诉莲花,那就是最坏的是,麻虾一辈子生活在黑暗里当少爷主子的替手,一点阳光都见不得。

“花儿,这事听三嫂的决定了,俺们赌不起李家人的霸道,”李明远堪堪忍住眼里的泪意。

“泥鳅去求助吧!”水清轻轻的抱住莲花安慰她。

“三嫂……”莲花哭的几乎背过气去了。

“人生下来就是这样的,贫穷有贫穷的路要走,富裕有富裕的责任要扛,当爹娘的只能尽最大的力量替孩子打算,”水清温柔的劝慰莲花。

晚上一直到掌灯时分了,泥鳅才疲惫的回他姑姑家,“麻虾的夫子答应帮他解决这事,条件是,以后麻虾得去他定亲的那家府里继续念书,我没有立刻答应夫子的话,回来问问姑父是什么意见。”

“不能在书院里念书了吗?”水清起身神色不善的问道,这是出了虎窝又入狼穴?

“娘是什么想法?”看的出泥鳅也是不愿意的。

“明远花儿,你们舍得把孩子送走念书吗?”水清扭脸严肃的问他们两口子。

“俺愿意的三嫂,俺家又不是给不起钱念书,俺干啥让俺麻虾去受人家白眼呀?去人家府里念书,俺不叫人家养的小丈夫,也变成了人家养的小童夫了,”莲花红肿着眼睛想也不想的同意了。

“儿子你呢?”水清扭头看向大儿子。

“照顾弟弟们我是有责任的,”泥鳅展颜轻笑起来。

“咋泥鳅也要走呀?”周父不解的看着儿媳妇。

“他去求助的麻虾夫子,现在我们变卦不同意了,泥鳅在书院哪还能待的下去了,他们几个也不去别处念书,跟你爷去营子乡念书吧!等将来有幸过了生员,还可以回来重新挑选学院入学的,不一定非得现在这个学院,”水清心里掂量了许久,想着要不换个地方定居?反正交通不发达,去陌生的地方又是一个新天地,手里有钱安家不成问题的。

周兴平看看一屋子的人,都是赞同的模样他也只能跟着赞同了。

“那行,我陪着他们几个念书,”周父自然是一百个愿意的。

“那稻香怎么办呀?男孩子都去念书了,稻香一个姑娘家怎么安置?”周兴平第一反应闺女不在眼皮底下他不放心。

“稻香扮成男孩子再去念两年书就回来,”水清看着周兴平说完。

“好吧!那他们住哪儿?”周兴平挠挠头说道。

“租房子住吧!过几年不就回来了吗?”水清不在意回道。

两家人商议好后,周兴平一夜几乎没睡,第二天一早去了营子乡找书院,租房子置办吃用使的东西,傍晚回来把几个孩子的书和衣服,统统的送去了营子乡。

泥鳅背着谢礼去了夫子家,“先生,学生谢老师的栽培之心。”

夫子捋着胡须满意的看着泥鳅,“你念书是个用心之人,明年的生员考试准备的如何?”

泥鳅羞愧的抬起头,“学生让老师失望了,”说完他低下了脑袋。

“为何?”夫子闻言脸上都是惊色,周连生念书悟性很高,他私心里还是很看好这个学生的。

泥鳅不得已把儒童下榜那天的事,从头到尾仔细学了一遍,又把他去求麻虾夫子帮忙的事也学了一遍,最后走头无路了才准备回别处念书去。

“斯文败类的东西!他还有何脸面育人学子?”泥鳅夫子重重的拍了桌子,脸上都是喷火的表情,“你为何不来寻我帮忙?如果为师今日不多嘴一问,你们岂不是白白的浪费了光阴?乡野书院如何与府城书院比?”

泥鳅低头任骂不还嘴,脸上对夫子的恭敬之意不言而喻。

“你们且莫慌动做,为师问问老友过两日给你答复,”夫子敛了怒火温声说完。

“老师……”

“你回去吧!为师现在要出门拜访老友了,”夫子起身理了理衣衫出门了。

“泥鳅,东西快去收拾……”

“不用收拾了爹,”泥鳅眼里重新多了一丝欢快的笑意。

“不收拾了?为啥?”周兴平回头看着儿子。

“我夫子在帮我们想办法,他让我们在家等几日再说,”泥鳅笑眯眯的回答他爹。

周兴平扭头看向水清,想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不走当然是最好了,不过我们不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一个人身上,做两手准备吧!”水清也不敢把希望放在泥鳅老师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