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军工人,仅仅依靠在实践过程中不断摸索与提升,其实是存在一定局限性的,理论知识的学习与充实同样至关重要,二者缺一不可。在那个时期,国有企业展现出诸多令人瞩目的福利与显著优势。其中,为职工在继续教育领域提供优良条件,便是一项极为突出的优势。
彼时,建设厂拥有自己的专业技术培训机构,以及一套成熟完善的继续教育机制,始终致力于为工厂培育各类所需人才。像工厂所设立的职工大学和职工中专,便是承担继续教育职责的机构;而职工培训中心和技工学校,则是专注于专业技术培训的场所。
当我最初踏入建设厂时,正好赶上工厂组织开展大规模的学习培训活动,其中涵盖了青工技术培训以及高中课程的补习。这些培训与补习活动都巧妙地安排在工余时间进行,既不会对正常工作造成任何干扰,也无需职工缴纳额外学费(仅需自行购买书本),完全尊重职工意愿,由职工自主决定是否报名参加。
我从进厂的当月就报名参加了技术培训,每天下班后到工厂的培训中心学习机械制造、机械绘图等基础知识。那时人也年轻,精力充沛,几个月的时间我就学完了专业培训课程,并立竿见影地运用到平时的工作中。在4车间当工人的三年中,我每次都按期完成考工晋级,算是对自己坚持学习的回报。
专业培训课学完后,我又于1981年夏天报名参加了高中课程补习班。由于十年特殊期间的初中、高中都没有颁发毕业证,课本知识教学欠账很多,知识结构不系统,我对数理化和语文各科都进行了全面的补习。
在那段日子里,我渐渐将学习视作一场意义深远的投资,而非普通的消费行为。这份认知,如同在我心间点燃了一团炽热的火焰,赋予我源源不断的动力。每当轮到我上白班,下班后的我便会脚步匆匆,前往工厂院墙外的小食店。在那里,我会简单地吃上一碗牛肉面,或是一份羊肉粉,又或是酸菜肉丝米线,随后买上一瓶果汁,便马不停蹄地朝着职工大学的夜校奔去。在夜校的时光,成为了我一天中劳动后的又一段拼搏经历。
夜幕下,教育中心的各间教室灯火通明,南腔北调口音的老师讲课声此起彼落。尽管白天在机器轰鸣的车间劳累了一天,但工人阶级“学生们”仍兴致勃勃地听老师讲课,学习十分认真,毫无倦意。另外,我还根据白班、夜班和深夜班的轮转,安排了相应的自学时间。
下课后的自学就完全靠自觉了。不管工作再苦再累,必须完成当天的进度,毎学完一个章节,都要进行一次自测。其实苦点累点还可以克服,主要是学习上遇到了很多的困难,这么多年在外奔波,好多学过的东西也忘得差不多了,真的是困难重重,好几次差点知难而退,打了退堂鼓。
但我暗暗告诫自己不能放弃,终于咬牙坚持了下来。我的努力总算有所斩获,1982年五一节前,我分别获得了“CQ市职工中等学校”的语文、数学、物理、化学四科《单科结业证》,对被十年特殊时期耽误的学业算是一个补偿。
工厂除了举办车、钳、铆、焊、板金等等技术工种的理论学习班和技术培训班,还定期举办技能大赛,交流技艺,选拔人才。各个工种的技能髙手纷纷登台大显身手,大放异彩。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些工人阶级的优秀代表,水平之高的主要表现是心理品质恒定,技术发挥稳定。
精彩纷呈的赛场上,各路身怀绝技的大国工匠们展示的精湛技艺,令观众大饱眼福。行车工比赛机声隆隆,一个个娇小玲珑的女行车工,在半空中从容不迫地操纵着巨大笨重的钢铁庞然大物,把几十吨重的冲床模具,从料场吊起来,轻巧地沿着空中轨道行走几十米后,稳稳地放在地上的四个啤酒瓶上。这项比赛,女选手们心细如麻,手法娴熟,对行车的控制恰到好处,那怕稍微有点晃动,啤酒瓶必将被压得粉碎。焊工比赛场地一片火树银花,参赛选手男女参半,一个个焊工左手持面罩护脸,右手挥舞焊枪在钢铁上绣花,焊出奇型怪状的抽风筒,条条焊缝像整齐的鱼鳞,宛如精美的艺术品。钳工比赛堪称巧夺天工,十几张钳台上的老虎钳上,事先夹好一块用游标卡尺测量好尺寸的纯铜,待裁判高声报出加工数字,如“十丝”,“八丝”等,选手们手端锉刀来回平锉,凭手感判断掌握力度,冠军的成绩只锉了两刀,加工尺寸分毫不差,实在是太难了。还有板金工比赛,五大三粗的汉子偏偏比拼手艺,大家人手一把铁榔头,伸进自己面前凹陷的机床罩里,绣花般地耐心敲打,凹陷处渐渐平整如初,恢复原样,差点惊掉我的下巴。
我在调离车间前,也报名参加过一次技能大赛,在车间铣工选拔赛中没有出线,从而无缘高手如云的工厂决赛。
车间当工人劳动强度比较大,但我仍然不时抽出工余时间把车间、工段和小组生产任务完成情况,好人好事等写成简短的消息或报道,交给车间的书记。
车间书记听说我在部队当过文书后,亲自审改我写的稿子,经常登在车间的宣传档和每周简讯上。每年公司举办黑板报比赛。车间工会便会找我约稿,并从生产一线借我个把星期脱产去帮忙。
我大概是不懂风情的那一类人吧,对于吃喝玩乐,总觉得难以提起兴致,打牌下棋之类的活动,也实在不在我的擅长范围之内,仿佛那些各式各样的娱乐活动,都与我有着一层难以跨越的隔阂,成了我生活中格格不入的多余之物。在闲暇时分,除了参加培训学习,我更多时候会选择读书看报,以此来打发时光,寻求内心的宁静。
1982年春节假期刚过,我来到工厂工会的阅览室,办理了借阅证。自那以后,下班后的时光便多了几分惬意,我常常会借上几本小说和杂志,带回家中细细品读。五一节过后,我又在工厂的技术资料室办理了借阅证,主要借阅的便是技术书籍和学术期刊,希望能在专业领域有所提升。
随着十年特殊时期的结束,文艺创作的氛围逐渐活跃起来,文学作品日益丰富,许多经典名著也重新回到了人们的视野,得以再次出版发行。晚饭后,忙完家务琐事,我总会泡上一壶香气四溢的沱茶,点上一支香烟,轻轻翻开一本书,沉浸在文字的世界里,慢慢品味、细细揣摩、静静赏析,那一刻,内心满是惬意与满足。
那时的我,兴趣颇为广泛,采用泛读与精读相结合的方式度过闲暇时光。只要能借到的书,我都愿意拿来读一读,阅读的种类十分繁杂。对于知青文学、伤痕文学这类新近创作的作品,我往往只是匆匆浏览,没有深入探究,纯粹只是为了消遣时光。同时,我也会根据生产实际中遇到的问题,借阅一些知识技能基础书、工具书以及技术刊物。先广泛涉猎,而后再深入钻研,从浅尝辄止到融会贯通,掌握其中的要领,理解核心概念,并将所学运用到实际工作中,不仅拓宽了自己的知识面,也对我的技能提升起到了很大的促进作用。
读书对我而言是一种需要,也是一种享受。工厂的几个图书阅览室成了我除工作的车间之外光顾最多的地方。下班后或星期天上街逛书店也渐渐成为习惯。
1983年前后,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学习借鉴外国先进经验之风逐渐兴起,一批国外的理论著作也涌入中国,引起了人们思想观念的激烈碰撞。我选了几本有参考价值的翻译作品来读,接触到流行西方的一些主流思潮。
虽然我读了一些西方的理论著作,并不代表我赞同书中的观点。实际上,我对西方哲学始终提不起兴趣;我又买了一些国学典籍,利用业余时间学习研究中国传统文化,还从当代国学大师论著的延伸阅读中,不同程度地获得了思想理论资源。
我上学读书的十年特殊时期,大多数传统文化书籍作为封建迷信遭到禁锢,造成我们那一代学生对中华文化几乎一无所知。随着阅读量的不断增加,我才了解到古代圣贤天下大同的理念与中庸和谐的价值观,发现中国古籍对人性的剖析是非常深刻的。我从书中找到灵感,大开眼界,大受启迪,逐步建立了文化自信。
收获最大的是,我总算知道了中华之文化滥觞,溯至上古,有那“河图”“洛书”并“八卦图”“太极图”之无字天书。寥寥数笔丹青,竟勾勒乾坤人世之幽邃哲思,成一博大赅备之符号统系。经阴阳五行之哲理推演,世间万物变易之规尽显无遗。继而古之圣贤,怀经天纬地之才,附以含天道奥理之简赅文字,阐释图意,遂产生了由符号、文字二者共构,包举万象、迷离莫测之群经魁首——《易经》。
《易经》宏大精深,断非轻易可论者。实不相瞒,我于其间诸多奥义,亦难彻悟,遑论条分缕析。不过我反正也没打算写篇论文,不过略陈读书所感罢了,些微浅见,未必尽当。
究其根本,《易经》既为预卜未来事势、阐解变易之筮书,亦是涉乎哲学、政治、生活、艺术、文学、科学等诸多领域,渊深海阔之辩证哲理典籍,具洞彻自然之伟力,诚中华民族用之不竭、取之不尽之文化宝藏也。
单从学术视角观之,《易经》借卦象昭显事物内蕴之规,凭辨析诸物以识乾坤。其将纷纭万象、繁杂万端之物事,抽象为“阴”“阳”两个基本范畴,依循“阴”“阳”二气消长之理,排列组构而成“八卦”。八卦两两相重,衍为六十四卦,用以象喻诸般自然、人事之象。这般排列,既彰《易经》阴阳交济、对立统一之核心理念,复以独特逻辑脉络,绘就华夏文化之骨架。世人借占卜以定位、归类,依所处卦之要义、六爻所处位次与质性,推演诸事之变,断其发展趋向。令众人于变幻尘世中趋吉避害,顺乎天道,以成己身。昔孔子有云:不知《易》,不足以为君子;孙思邈言:不知《易》,不足以言太医;虞世南道:不知《易》,不足以为将相。由此观之,古往今来,《易经》素为华夏子民所推重。
如此渊奥之学,我辈凡人安能尽窥天机?我虽潜心研习良久,书页之上,长长短短之波浪线纵横交错,笔记密密麻麻,然终未习得运用《易经》占筮之法以参透命理,唯自此明了人生“定位”至为紧要——书中言,规划人生当谋篇布局、立定格局。人之格局,无关禄位高低,实决于自身定位:人生成败、功业进退、生活幸福与否,皆临抉择关口,容错之机甚少,运气成分颇重。个人于关键择取之际,能否精准定位,乃基要条件。
既有“定位”之念,这就够了。后续当以思想、精神视角承此理念。庄子所云“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恰呈此等视角:真理素朴简易,世间诸多物事、疑难,本极单纯,却常为人为复杂化、玄妙化。故而,追崇极简范式,实乃睿慧之选。
在生活的漫漫长路上,我们或许需要静下心来,细细思量一番:究竟什么才是自己内心真正渴望拥有的,又有哪些是自己切实所需的。而探寻这二者的过程中,有一个关键的共通之处,那便是要先洞察自己于生活各个阶段中所处的位置。当我们精准地锚定了自身当下的坐标方位,前行的方向便会豁然明朗,与之相伴的,那些我们理应肩负的责任也会清晰浮现。如此一来,即便身处物欲喧嚣、诱惑纷至沓来的凡尘社会,哪怕偶尔会涌起不切实际的冲动与奢望,我们也能够以从容平和之心,稳稳地守护住属于自己的生活格调,一步一个脚印地实现自我的生活价值,绽放独属于自己的人生光彩。
说重点:我在1983年底,虽然我下功夫研读后仍然对《易经》一知半解,但却解决了参加工作两年多来一直困惑自己的焦虑症。1983年,对我而言是承前启后的重要一年,我对今后自己努力的方向和奋斗的目标有了一些认识和新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