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从车间到科室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实施和国民经济建设的可持续发展,推动了社会的文明进步。1983年12月,在国务院召开的第二次全国环境保护会议上,将环境保护确立为基本国策。环境保护的内容,包括“保护自然环境”和“防治污染和其它公害”两个方面。从各级地方政府到各个国有企业,也开始成立相应的机构,调配专兼职人员,逐步开展环境保护工作。而企业的环保工作,重点在第二个方面。

国有企业尤其是中央直属国有企业的性质,决定了在重大国策的实施中必须带头响应,主动承担自身的社会职能,投入必要的资源以尽到社会责任。1984年1月,兵器工业部向所属成员单位下发文件,作出相应部署。国营建设机床厂按照上级文件精神,于当月在技术安全环境保护科(简称技安环保科)新成立了一个环保室。总公司文件还给建设厂专项拨款,用于修建环境监测大楼(资金不足部分由工厂自筹),计划竣工后成立工厂的环境监测站。为此,要在全厂工人中公开招聘两名环境监测工。

环境监测在机械工厂是一个全新的小众岗位,属于化学分析类技术工种,有一定的文化水平要求。父母有个在工厂工具部门从事人事劳资工作的老朋友,是建国初期父亲开办照相馆时的街坊邻居,他了解我的情况,热心地向工厂人事科进行了推荐,成为我又一个因恩惠而结缘的贵人。

经人事科系统考察,技安环保科领导面试等等程序,我从众多应聘者中脱颖而出。2月,工厂人事科通知我到技安环保科报到,试用期3个月。

建设厂的环保工作始于1975年9月。当时工厂根据第五机械工业部《关于建立和健全环境保护工作机构的通知》的规定和要求,成立了工厂环境保护领导小组,对全厂的环境保护、“三废”治理和综合利用进行统一领导、规划和安排,并在技术安全科设置了兼职环保统计员岗位。

建设厂技术安全科为工厂的甲级管理部门之一,其保密通信地址为“CQ市一号信箱甲16科”。1979年,技术安全科更名为技术安全环境保护科(简称技安环保科),在科内配备了专职环保干部2名,负责全厂环保的协调、监督、检查和相应的统计、报表等简单工作。1980年,工厂颁发了《环境保护职责条例(暂行)》。

环境监测是工厂按照上级的要求,于1984年开展的一项全新的工作,我是最先到岗的两名环境监测工之一,成为这个新工种的元老。

当时技安环保科在工厂1号门对面两杨公路边的原单工宿舍5幢办公。我到岗的2月份,技安环保大楼动工修建,我被安排半天在环保室实习,半天在施工现场负责监理,与施工队协调施工进度。

5月19日,我的试用期满,正式调到技安环保科,定员为环境监测工,开始为新兴的环保事业辛勤耕耘。当时没想到的是,我这个半路出家的非专业新人,十几年后会成长为工厂环保部门的负责人。

这一年,中国国有企业实施了重大改革措施。6月,兵器工业部批准建设厂实行厂长负责制,我厂成为了全国首批实行厂长负责制的企业。7月,兵器工业部又批准建设厂进行综合经济体制改革试点,我厂推行了“科升处”的机构改革方案。10月,技术安全环境保护科更名为技术安全环境保护处(简称技安环保处),下设的技术安全组和环境管理组,改为技术安全室和环境管理室。全处由单工宿舍5幢搬到工厂二号门旁边的三八宿舍4楼办公。我们两个新环境监测工被安排在工厂理化室实习了半年,学习化学分析技术,掌握了基本的化学分析操作技能。

8月8日至23日,我受工厂派遣,第一次单独因公出差,参加了SC省环境保护协会在成都猛追湾游泳池举办的“噪声测试技术培训班”。出差期间正逢美国洛杉矶举办第23届奥运会。正是在这届奥运会上,建设厂生产的运动枪大放异彩,名扬海内外。

运动枪是军用技术向民用领域拓展的“军民融合”型产品,建设厂是中国运动枪生产的鼻祖。

长话短说:

早在1955年,建设厂就依靠军品生产线,生产了苏联陶兹八式(TQZ—8)小口径运动步枪,定名为GW5型小口径运动步枪,主要用于军校和基层体校的普及训练。该枪成为我国运动枪生产的开端。

中国第一次自行设计制造的运动枪,是1958年建设厂为我国射击运动员参加第一届新兴力量运动会,而设计试制的3种比赛枪。其中GW1型5.6毫米专用步枪和GW2型7.62毫米专用步枪,是按苏联提供的产品图试制的。GW3型7.62毫米打跑鹿枪,是根据国外样枪改进设计的。

1960年,建设厂以捷克布尔诺7毫米猎枪为样枪,改进设计为7.62毫米猎枪,定名为GW7型7.62毫米猎枪。

1974年,建设厂为中国射击运动队参加在德黑兰举行的第七届亚运会,研制生产了5.6毫米自选比赛步枪和5.6毫米标准比赛步枪,这是建设厂研制新型比赛枪的起点。其中,中国射击选手苏之勃使用建设比赛枪,为中国夺得第一面亚运金牌。为此,国家体委决定建设厂为国家比赛枪定点生产厂家。

随后,建设厂先后开发了民用枪械数十种,形成了峨嵋牌EM运动枪系列,成为名牌产品,并大量生产与出口。我国运动队使用峨嵋牌运动枪多次打破世界纪录和全国纪录,获得亚运会、全运会和世锦赛金牌,扬名赛场。

1984年8月8日那天,我在出差成都的火车上,从其它乘客的收音机中得知,中国女排以3比0完胜美国队,赢得奥运冠军,实现了“三连冠”。那时全国沉浸在奥运热中,而我参加的培训班的地点,正好安排在CD市体委下属的猛追湾游泳池。那里有很多小运动员在参加游泳集训。但当时的客房里还没有电视机。学习期间,我们晚饭后都聚集在游泳池招待所的大厅里,与在此集训的教练员和运动员挤在一起,看奥运会的电视转播。凡是有中国队参加的比赛,大家一起激动、一起欢呼,度过了好多个不眠之夜。

第23届奥运会于7月28日开幕,8月12日闭幕,中国队创造了多项历史:中国第一次参加奥运会;中国男子射击运动员许海峰,7月29日获男子手枪60发慢射项目冠军,成为中国第一位奥运金牌获得者;中国女子射击运动员吴小旋,8月3日使用建设厂生产的峨嵋牌EM-752型标准步枪,以581环的成绩,获得女子小口径标准步枪3×20项目金牌,创造了奥运会纪录,吴小旋成为中国奥运史上第一位获得冠军的女运动员。建设运动枪也因此成为奥运冠军的功勋装备而载入史册。

出差回厂后,正值工厂启动大规模的环境普查工作。我们两个新环境监测工,由于环境监测站还在施工中,处于待岗实习状态,便被编入项目组帮忙,在环保室的几个环保管理干部带领下,边学边干,在全厂范围内进行了分门别类的全面普查。这项工作既动手又动脑,既要不断深入到工厂各个生产要素进行现场采样调查,又有大量的案头工作要做,这体现了科室管理与车间操作的显著区别。

真要感谢我的从军经历,在部队里锻炼出来的适应能力,让我的长处在这项新工作中得到了充分的发挥,既对日晒雨淋下生产现场的劳累并无不适,又对在办公室处理文字资料和数据分析也能胜任。还有一个收获,是该项目中图表的广泛应用,让我意外见识了管理图表工具的方便实用。我借此良机向环保干部学习了常用图表的设计原理与制作技巧,掌握了将繁杂文字或数字等信息源,导入到一目了然的图形和表格的可视化表示来实现对信息的管理,提高工作效率的同时,顺利跨过了现代管理的门槛。

全厂的环境普查工作于1985年下半年结束,环保室绘制完成了《建设厂污染源点示意图》《工业污染源质量评价一览表》,建立了《工业污染源调查卡片》等资料档案,我也渐渐熟悉了新的工作岗位。

建设厂所在的CQ市JLP区,于1980年成立环境保护办公室,开始了全区的环境保护工作。1984年,JLP区将环境保护办公室改建为区环境保护局,下设环境监测站、环境监理所和局办公室三个机构。1984年底,JLP区环保局开展了对全区主要企业的环保摸底监测,经常到建设厂等大型企业抽借监测人员帮忙。我们得以走出厂门,与区内其它企业的同行切磋技艺、相互学习。

那时JLP区环保局的监测活动,基本上每个季度都有,一个周期大致十天半月,到区内主要工矿企业采样分析。大量的监测实践,积累了实际经验,对提高我们的化学分析水平有很大的帮助,使我很快进入了这个全新的领域。随后,我多次参加CQ市环保局和JLP区环保局组织的业务培训,考取了岗位证书,逐渐成长为工厂环境监测的业务骨干。

我进入科室后刻苦学技术、踏实做工作,业务技能提升很快,当年被被评为先进工作者,顺利实现了职业生涯的新转型。

1984年这个鸿运当头的鼠年,我的努力与付出获得了上天的丰厚回报,福气连连降临我的头上,迎来了事业家庭双喜临门。

1985年1月,建设厂环境监测大楼(后称技安环保大楼)竣工,建筑面积450平方米。工厂又投资32万元,陆续购置了各种分析设备和实验仪器,还配备了一辆环境监测车。此后半年间,单位给我安排了新的兼职工作:按照设计图纸继续负责协调监测大楼的动力线路、管道安装、设备和监测仪器的安装和办公家具的制作。其中的十几张化学分析台全部漆的生漆,程序十分复杂,要求非常严格,我常常与工人加班到晚上10点多钟才下班。5月底,倾注了我和工人师傅们大量辛苦的技安环保大楼顺利落成。6月,技安环保处搬进了新的技安环保大楼办公,我也到环境监测站上班,正式由机加工转行到化学分析工岗位。

技安环保大楼坐落于建设厂二号门内一座小山丘上,是整个工厂围墙内的制高点,一共四层楼:一、二层为环境监测站的库房和分析场所;三、四层为环保室、技安室、处部的办公区域和会议室。环境监测站制定了《环境监测周期表》和《三废季度统计表》,具备工业废水、废气和噪声的监测分析能力。

科室与车间的工作天差地别。工作环境上,车间嘈杂、油腻、忙乱,到处是沉重的钢铁和粗犷的机床;实验室干净、整洁、安静,只看见精密的仪器和玻璃器皿。工作形式上,不用挥汗如雨消耗体力;但要心细如麻倾注心力。工作内容上,不是开动马达削铁如泥;而是添加试剂观察反应。工作着装上,从蓝色劳保服、帆布手套和反毛高腰皮鞋;变为白大褂、白手套和口罩。车间的工作间隙时间大多用来喝茶聊天;实验室的工作间隙时间一般用来听音乐(噪音分析设备里有一台高档收录机)。下班时不数加工的产品数和填表;而是读数计算和写分析报告。干活的成果不是地上堆积如山的钢铁零件;而是纸上书写的一组组数据和寥寥几个文字的分析评判。每天下班的感受一般不太劳累;却有时有点心累。

数据也是生产力。随着环境监测手段的不断完善提升和监测数据逐步系统化,帮助环保管理室了解了工厂污染排放情况,确定了污染物的种类和治理方法,为工厂的环保管理提供了信息依据。1986年至1990年,工厂又先后投资了20多万元,陆续为环境监测站新购置了40余台(套)设备和仪器。兵强马壮、装备精良的建设厂环境监测站,成为了兵器工业企业甲级监测站。

环境监测是对污染程度进行信息表达的一种方式。经过几年扎扎实实的基础工作,建设厂的环境保护资料档案日益完善。资料档案的主要支撑,就是来源于环境监测站长年累月积累的监测分析数据。

环境监测工作的流程是先由环境监测工按周期采样,并对样品进行做样分析。再由环保工程师审核后存档,然后由环保管理人员定期上报。

工业噪声采样相对简单一点,根据生产现场噪声源情况按规定布好监测点,安装好噪声仪,综合各个方位和时间段收集的监测数据,进行分析计算后就可以得出结论。

工业气体采样一般在工厂的抛光、喷漆、热表处理等特种车间作业现场,安装采样设备仪器,根据分析对象和生产情况,进行分点分阶段采样。但热力站锅炉房的烟尘采样,则需要爬到烟囱上的取样口安装采样设备,到了规定的时间后,再撤除设备取回样品。

工作量最大、周期最密集的是工业废水监测。我们监测站每月3次对建设厂各废水排放口进行采样监测分析。

采水样是24小时不间断取样。我和我的同事在采样那天一般要轮流上班,我们乘坐科里的环保监测车,2小时一次不间断到工厂的各个取水口,把水样取回来放在冰箱里。当时全厂有6个废水监测排放口,其中4个在长江边。

那时还没有修建滨江路,长江岸边比较偏僻,人烟稀少,交通不便,我们需要爬坡下坎,到由市环保局专家选择的排放口,用采集瓶把水舀上来。遇到下雨天地面湿滑,特别是晚上下雨天黑灯瞎火的,很不安全。所以,天气不好的晚上,处里都会安排三人一组(天气晴好时两人一组)采样。由于监测站人手不够,通常会临时抽调环保室的干部参加采样。如果遇到下暴雨,排放口水量暴涨,取样时我们还要拴上安全绳,穿上工厂发放的劳保皮鞋(防水、防滑性能俱佳),才能下到河边的排放口把水样取上来。

做样分析在技安环保大楼二楼实验室中进行,由于化学反应的时间不一,精细程度也不同,做一个样的周期往往要几天至一周。

几个监测工按照专业分工,各自负责几个分析项目(每个季度交换一次)。由于需要使用一些有毒有害的分析试剂,做样对程序的要求极其严格。如每次领用氰化物或乙迷试剂时,专职保管员要使用天平计量,领用人员签字划押。分析设备仪器的使用和保养也有特殊的规定,比如做完实验黄金坩锅回收时也要用天平称重。

每个监测工出了监测报告后,交由监测站长审核,分析监测物的变化情况,分门别类存档,以备环境质量评估和环境污染治理之需。到每月底,由环保室的统计员汇总当月各旬相关监测数据,填报统计报表送JLP区环保局。每年底,还要上报兵器工业部的相关部门。

1988年2月,国务院公布了《全民所有制工业企业承包经营责任制暂行条例》。建设厂成为了全国首批综合改革的试点企业,提出了“大上摩托”的生产经营方针,使企业体制逐步从单一军品生产型向军民结合生产经营型转变,民品的发展为工厂积累了资金,为职工增加了收入,实现了企业能军能民、军民兼容、军品优先、以民养军的格局,工厂的经济效益得到了很大的提高。当年,工厂产销摩托车20万辆,实现销售收入48433万元,其中产值、利润水平跃居西南兵工企业首位,跨入全国兵器行列前列。工厂在全国500家骨干企业中的排名,也由1989年的170位,逐步上升到1994年的84位,跻身于全国100强企业。

这一期间,工厂的环保工作也逐步加强,到1990年底,技安环保处有环保技术干部10名、监测工4名和管理工1名。负责全厂环境质量评估、环境污染监测、治理,统计报表和排污费缴纳等工作。全厂各车间、处室配有专兼职环保员45名,负责基层单位的日常环保工作。1992年,建设厂环境监测站通过了CQ市环境监测站资质认证。